陳墨回過神來,沒什麼誠意地說了一聲“抱歉”,女人臉上還是那副大家閨秀一樣的微笑,道:“陳先生看起來對我沒什麼興趣呢。”
陳墨微微挑眉,看著她沒有說話。女人湊近了一點,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另一隻手輕輕放在了他手上。陳墨的手往後抽,被她拉住了。
“我收到了你哥哥發過來的郵件,”女人輕聲道,“我們合作吧,我不想結婚,隻想回美國工作,家裏人不讓。”
陳墨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吸引回了她身上,感興趣地笑了笑,道:“抱歉,你的名字是?”
“歐陽羚,羚羊的羚。”她拉起陳墨的手,放在了唇邊,“和我訂婚你不會虧的。”
陳墨的手被她拉著,腦中瞬間閃過很多念頭。他和陳父實力的差距、陳羽對他的暗示、和青哥的法國之約……所有的這些閃電一樣劃過,理智比大腦更快一步得出了結論。陳父已經開始對付杜葉青,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想要保護青哥最好的辦法隻有一個,從他身邊遠遠地離開。
陳墨胸口悶悶的,舌根有些發苦,心髒卻像麻木了一樣沒什麼知覺,臉上甚至還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隻有聲音發沉,道:“我考慮一下。”
歐陽羚沒有鬆開他的手,眼睛裏浮現出一絲同情:“你的手好涼。”
陳墨這時候心跳毫無征兆地漏了一拍,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莫名其妙開始心悸了起來。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他像是受了驚把手抽了出來,一把抓住手機,心神不寧地在屏幕上看到了短信提醒,來信人杜葉青,內容……空白。
空無一人的咖啡館裏傳來了腳步聲,從二樓的樓梯處開始,一步一步敲在陳墨的心上。他看到歐陽羚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後,臉上一片茫然,嘴唇微微開合,似乎問了一聲“您是”。腳步聲停在陳墨的身後,他想回頭又不敢回頭,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地落在肩膀上,熟悉的溫度把他一點點凍了起來……
頭頂的聲音很平靜,他從裏麵聽出了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和疲憊,落在心上如同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打擾二位約會,我和陳先生有兩句話想說。”
陳墨大吸一口氣,像是從幻覺裏麵醒過來了,伸手死死地抓住自己肩膀上的那一隻手,突然從椅子裏麵站了起來。椅子和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音,他對上了一雙魂牽夢繞了一個多月的眼睛。杜葉青臉上在笑,眼睛裏卻一片幽深,化成一把尖刀紮進了陳墨的胸膛裏。
陳墨死死地盯著他的臉,一半的大腦叫囂著他為什麼又變瘦了,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眼睛下麵為什麼有這麼深的黑眼圈,想要把他狠狠地摟進懷裏麵,不管不顧地帶著他從這裏逃出去;另一半的大腦機器般冷靜地運轉著,為什麼青哥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是誰把他相親的時間地點泄露了出去?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父親特地派人過來監視他,除了父親也沒有人可以導演出這一場戲,他這是在逼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威脅他做出選擇。
杜葉青的手在他的手心裏輕輕發著抖,抽出去的時候卻抽得不容置疑。他衝歐陽羚歉意地笑了笑,喉結滾動一圈,沒有看陳墨,輕輕地說了一聲:“來。”轉身朝咖啡廳的另一端走過去。陳墨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短短幾十米的路程變得很長很長,兩人交織在一起的腳步聲高高淺淺,像鍾鼓一樣,敲在所有人心裏……
杜葉青在窗邊站定,魂不守舍地從口袋裏摸出煙和打火機,抽了一根叼在幹燥的嘴唇間,拿著打火機的手在發抖,點了十幾秒都沒有把煙點上。陳墨冰涼的掌心貼上了他的手背,穩穩地扶住他點燃了煙草,卻遲遲沒有鬆手。
杜葉青好幾次想開口,沒說出話來,深深地吸了幾口煙,偽裝的鎮定消失了,眼睛透過煙霧痛苦地望著陳墨的臉,聲音發啞:“你騙我。”
他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就多少猜到了一點,咖啡館裏空無一人,根本就不是要開慶祝宴會的樣子。走到二樓的時候心裏已經明白了起來,陳墨和女人約會,有人千裏迢迢地把他騙回國隻為了讓他看到這些,那個助理,是受那個女人之托?受陳墨的家裏人之托?……但這些都不重要,他不相信別人說的,隻要陳墨跟他說一句“我不是自願的”……
“青哥,”陳墨輕聲說,“我要訂婚了。”
杜葉青右手夾著煙,煙灰燃出長長的一串,要墜不墜地連在火光末端。外麵明媚的陽光打在他臉上,給他的五官蒙上了雕塑一樣的金色。陳墨伸手想抱他,他似乎終於回過神來了,往後退了一步,手中的煙灰落在了地板上。
“好,”杜葉青微微抬起頭,不想讓陳墨看到自己發紅的眼角,“我祝你們幸福美滿。”
陳墨心痛如絞,不由地朝著他的方向連走了兩步。杜葉青背脊挺得筆直,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轉過身,逃跑一樣狼狽地大步從二樓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