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魯提轄正在談笑風生,他是裏麵真正最開心的一個,正在和飛將軍熱烈地討論著如何進軍臨安的問題。
江南濕熱,現在是寒冬天氣,趙德基固守,走水路是必然的。現在臨安城已經囤積了三十萬大軍,嚴防死守,而且都是最最精銳的部隊,要拿下,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眾人獻計獻策,討論得極其熱烈。魯提轄,飛將軍,秦大王,各有各的看法,陸文龍雖然隻有聽的份兒,可是,也聽得熱血沸騰。這是他第一次參與如此“高級別”的軍事討論,在他麵前的三人,無一不是半輩子槍林彈雨中滾過來的,每個人都是一方軍事奇才。他聽得津津有味,偶爾也插嘴一兩句,甚至還能說得有幾分稚嫩的道理。每每這時,秦大王就會大力地拍他的肩膀,笑嗬嗬的,甚是欣慰。
不知不覺,已經夜深了。秦大王但覺肩頭沉甸甸的,原是花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靠在他肩上睡著了。無論多少的英雄熱血,無論多少的宏圖大計,她都聽得累了,太累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如這一場的安眠。
秦大王一側身,她差點摔倒在地。秦大王猛然驚覺,一下抱住了她,她的身子都沒挪動一下,依舊睡得沉沉的。秦大王小聲道:“不好意思,連日趕路,她累及了,我先帶她回去休息。”
“時辰不早了,你們都去休息吧。文龍,你也該去休息了。”
陸文龍終究是孩子,早已倦得不行了,得令後,馬上就起身走了。
飛將軍依舊端著酒碗,又一飲而盡。魯提轄也是好酒量,二人對著,一碗一碗地喝。再抬起頭時,秦大王已經將花溶抱起來。她垂在他的懷裏,雙手垂下來,睡得沉沉的,如一個小孩子一般。也許是他的身材太高大,而她,實在太纖細了,躺在他的懷裏,幾乎讓人感覺不到她的份量。
也許,在戰爭麵前,女人本來就沒有什麼份量。飛將軍不經意地收回目光,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他的背後,就是一棵高大的白楊樹,此時,白楊樹的葉子早已掉光了。光禿禿的,粗大的枝椏。但是,看起來和北方的不同,在南方,這種叫做風華樹,但是葉子跟白楊的形狀是差不多的,隻是遠較白楊樹更加寬闊,茂盛。
旁邊就是火堆,那麼溫暖,頭頂的天空卻那麼冷清。幾顆繁星,蠱惑地眨著清冷的眼睛。對麵,早已喝醉的魯提轄,也靠著一棵大樹,已經呼呼大睡了。
這就是軍人,無論在哪裏都能合身而臥,更何況,這生了火堆的廣場,地下還鋪了一層粗糙的地毯。
身上不冷,心裏也不冷,甚至夜空也不冷——隻是冷清。就如握著的酒碗,日漸地,已經消除了那種濃鬱的酒味帶來的熾熱。
忽然想起昔日在北方,種家莊的那一片楊樹林。那是一個明媚的春天,白楊蔭裏,牛羊成群,辛勤的莊民們,在地裏辛勤的勞作。那野草茂盛,野花盛開的道路上,一個苗條勁裝的妙齡女子,那麼神氣活現地走過,滲青巾幘雙環,文武花靴抹綠低,帶一張弓,插一壺箭,齒白唇紅雙眼俊,彎眉入鬢,細腰削肩。那時,她是那麼青春,那麼充滿無窮無盡的活力。就是這一眼,一生都永遠烙印在心底,從來從來不曾淡忘過。
那些美好的時光,忽忽之間,竟然隻剩下夢一場。
他喃喃地靠著白楊樹,倒頭就睡,睡夢裏,臉上還滿是笑容,就如昔日不曾改變過的青蔥歲月。
四周徹底安靜下來,隻剩下冬日的風嗚嗚地刮過。
南方的屋子裏,燃燒著火盆,十分溫暖。花溶躺在床上,一直睡得很沉。到睜開眼睛的時候,聽見外麵一片寂靜,唯有身邊人沉沉的鼾聲。
她茫然地坐起來,看著窗外。那是月光,一地冷清的月光,灑在南國的土地上。甚至灑在身邊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
慢慢地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自己是誰。大街上零星的聲音傳來。那是更夫的聲音,在提醒“天幹物燥,小心火燭”之類的。南方和北方是不一樣的,前幾天的一場雪,經過幾天太陽的照射,早已融化,四周都是枯黃的草根,一些常青的鬆柏,看不出太過的萬物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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