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陰天,甚至沒有露水,地上幹幹的,草葉幹幹的,一地的泥塵。花溶站起來,慢慢拾起自己的小弓,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陣疲倦地絕望裏,天大地大,何處為家?臨安是不能回去了,現在又該去哪裏?

報仇,竟是遙遙無期。

甚至秦大王,也要另娶了。

她眼眶幹澀,淚已流盡,聽著旁邊大黃馬疲倦地嘶聲,仿佛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兒子——她忽然深深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帶了兒子一起離開。這樣,最絕望的時候,總還有個寄托,鼓舞生存的勇氣。現在,連這個精神支撐也沒了。

她翻身正要上馬,金兀術躍起身一把拉住她,大聲喊:“花溶。”

她用力,卻怎麼也甩不脫。

“花溶,我有個好方法,讓你一一報仇……”她轉過身盯著他熱切的眼神——他麵目浮腫,滿是血跡,襯托出一雙眼睛如某種狠毒的狸貓。“金兀術,你少假惺惺的了。”

“我不是假惺惺,也有把握。據我所知,王君華正在往燕京的路上趕。她到了燕京,我就總有辦法再拿秦檜。你難道不想先殺掉這對狗男女?”

仿佛天上掉下了一塊巨大的餡餅。殺掉秦檜和王君華,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第一步。多大的誘惑?可是,天上哪裏會掉下那麼多餡餅?

“可是,王君華怎會去燕京?”

“她怎麼不會去?你們進軍朱仙鎮的時候,她還來過開封府。”金兀術見她滿臉不敢置信,笑道,“怎麼?吃驚了?你大宋的宰相夫人在混戰時來找我很可笑麼?她來找我,隻因為她在秦檜身邊是守活寡,想在本太子身上獲得她從秦檜、趙德基這兩個陽痿身上都得不到的東西……”

“金兀術,你真是厚顏無恥!”

“瞧瞧,花溶,本太子連如此私隱都告訴你。你瞧不起我,是吧?我也覺得奇怪,以前怎會看上王君華這種肮髒賤女人……”

她冷笑一聲:“隻因為你比她更肮髒,沒什麼好嫌棄的。金兀術,他們是你養的狗,你休得花言巧語騙我。”

他似笑非笑:“騙你?我還敢麼?花溶,你別忘了,我的命掌握在你手裏。這些日子,********已經滲透進了我的身子,每一個月都要發作一次,發作時苦不堪言,渾身仿佛每一根筋脈都斷了一般疼痛……”

她一怔,想起下的那次毒,以及解藥。這是準備已久得來的********,金兀術形容的情景正是毒性發作時的狀況,他所言非虛。事實上,經過那次廝殺,逃亡,解藥早已丟了。自己已經沒有解藥可給金兀術了。她想起這事,立刻慌亂起來,如果叫金兀術得知解藥已經不見了,他又會是什麼態度?現在他是有求於自己,以為命被自己攢著,才如此低聲下氣。

她看著金兀術已經腫如豬頭一般的臉,呼一口氣,慢慢令自己鎮定下來:“金兀術,你果真沒有騙我?”

“當然!本太子幾曾對你撒過謊?”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花溶立刻想起張弦之死,以及於鵬等人的貶斥流放,怒不可遏:“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張弦呢?他為何死了?”

金兀術長歎一聲:“秦檜這狗東西兩麵三刀,不敢違逆趙德基。花溶,你該知道,殺你丈夫的元凶是誰!是趙德基!”

花溶厲聲說:“你也是元凶之一。”

他傲然說:“我是元凶又如何?本太子身為金國第一大元帥,要千萬百計殺掉敵國大將,有什麼好丟人的?丟人的是你大宋的皇帝宰相,從上到下,厚顏無恥,甘願做我大金的幫凶,這也是我大金的造化……”

花溶又是一耳光摑過去,這一次,金兀術依舊不曾躲閃:“花溶,你若想殺了這二人,非聽我的不可。這天下,唯有我才能真正幫到你。”

花溶看他那張囂張到極點的嘴臉,仇恨再一次蔓過心底,要蹦出胸腔。她卻生生忍著,吸取上次殺趙德基未遂的教訓。忍,人生多麼辛苦,總要一忍再忍,忍無可忍。

“王君華到了燕京,本太子任你處置!”

“大宋江山尚未拿下,你不留著你的走狗賣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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