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乖,快回房休息。”
耳畔一聲輕柔,拉回神思。夏雲依看進那雙如潭的眼眸,裏麵清楚倒映她的神色,是在鏡中從未曾見的柔和。
“聽話,去休息。”那聲音更柔,他像在哄孩子,半扶半擁,帶她回到房裏。扶她上床,蓋好被子。
夏雲依隨他動作,不出聲也不抗拒、
“夏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拿藥。”
緊貼的暖意稍微退離,身側一涼,她慌忙抬頭。他輕輕撤身,退開半步卻又頓住,停在欲去不去之間,垂眸一顧,含笑的眼底神情莫辨。
夏雲依怔了怔。
“聽話,我去去就來。”他俯身輕拍她的手,溫柔的耳語像在撫慰。
“你呢”她吸吸鼻子,盯著那幅袖角,“你吃藥了麼?連番顛簸,可有什麼不適?”
“放心,我很好。”墨言笑了,佻皮中有絲得意,“我隨身帶著幾顆藥丸,足夠了。就算不夠,也可以再煎,我會背藥方。”
“你會背藥方?”夏雲依愕然,上下瞧他。回想那畏藥如虎的模樣,怎麼也不覺他是個熱衷岐黃的病人。
“真的呢!”見她懷疑,他立時委屈,撅嘴小聲道,“每張藥方我都會背,真的都會。”
她聞言,越發不信:“你從小到大,換過多少方子?全都會背,好去做個大夫了。”
“我才不記那些。”他撇撇嘴,看著她認真道,“我隻記夏姑娘的,但凡夏姑娘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一句入耳,耳根有些發熱。她慢慢鬆開手,垂眸被捏皺的袖角,抿嘴笑了。
晨光透進屋裏,片刻安靜。兩人一站一臥,誰也未置一言,卻似有無數言語在安靜中交換。隻是,他看著她,她卻看著地板。
咿呀——
忽然,房門推開。藺悠兒端個托盤,一眼瞧見屋內二人,呆了下。
“喂!誰叫你進來?!”床畔站立的墨言登時惱了,一掃溫柔,氣哼哼道,“也不懂敲門,出去出去!”
身為主人,反被客人訓斥,藺悠兒滿臉漲紅,瞅著那個少年:“我是來看夏姐姐的,不知道你你也在。”說話間,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轉:“我打擾你們了吧?”
“哼,不請自入就是失禮,和我在不在沒關係!”他一挑眉,就要發作。
“好了。”夏雲依急忙打斷,衝來人點頭,“藺姑娘,有什麼事?”
“夏姐姐,我已派人進城送信去了。”藺悠兒甜甜一笑,走近前,遞過兩個瓷瓶,“這是我家特製的傷藥,內服外敷,極有效用。”
啪,伸出的手被拍開,瓷瓶讓人一把奪去,藺悠兒愕然回眸,對上旁邊的少年。
“什麼特製的?誰知是不是毒藥?!”他哼了聲,拔開瓶塞聞聞,小心湊近道,“夏姑娘,你是神醫,看這壞人有沒有下毒?”
夏雲依哭笑不得,想要推拒,無奈他認真堅持,隻好接過,瞧了瞧一臉委屈的藺悠兒,歉然笑笑。
藥是好藥,都算上品,絕對沒有攙毒。
她苦笑歎口氣,看向那張氣呼呼的臉:“你莫小人之心,冤枉了人家,快給藺姑娘賠禮。”
“給她?才不。”他撅了嘴,哼哼唧唧,拒絕認錯。
啪嗒——托盤脫手墜地。門扇搖晃,掩去奔出的嬌小身影,帶著隱約抽泣聲。
“唉!都是你口無遮攔!”夏雲依望向門外,越覺歉疚,不由蹙眉責怪,“此時此景,你有什麼氣生?還不快去賠禮?”
“不去”
“快去!不然我生氣了。”
“那好吧。”他萬般不情願,挪了幾步又回頭,像個賭氣的孩子,“我去是因為你說了,不是因為覺得對不起她。”
“你”夏雲依看著他,又好氣又好笑,隻得無奈揮手,“隨你隨你,隻要賠禮就好。”
花樹下,粉色身影鬱鬱獨坐,腳邊一堆花瓣,都被踩得稀爛。
藺悠兒吸著鼻子,抬手又折下支花,看也不看一陣亂扯。花瓣紛紛零落,眨眼就剩一根空枝。她癟癟嘴,垂眸地上殘紅,舉腳去踩:“叫你說我是壞人!叫你說!叫你說!”
“哼,你就是壞人,還不承認。”一道陰影移至,飄來的聲音帶著濃濃不悅。
藺悠兒一僵,訕訕收回腳。那陰影停在腳邊,籠罩著淩亂的花瓣。
背後說人,卻當麵被抓,她不由得心頭砰砰亂跳。她不敢對視,垂著頭,像個犯錯的小女孩,眼角餘光滑過地麵,偷瞥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