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自由掌控蠱術的女人卻依然逃不過夢魘。
夢中她有時會回到曾經與喬燃一起住過的喬家院裏,夢到那個男人還是年輕時的容貌,還是那副有些木訥的神情,夢到他為她包紮傷口時輕柔的動作。還來不及細細體味喬家院後院中灑落在銀杏樹上的陽光有多溫暖,夢境的畫風一轉,下一秒她就站在了寒風刺骨的懸崖邊,有個女人伸手把她推下了懸崖。她看不清對方,卻知道她是差點被她奪走了性命的人類。夢中的她無法反抗,隻能任憑自己不斷墜落,永無止境地墜落。
或許她的身後有萬丈深淵,或許她的身後,隻有虛無。
渾身一顫,白檬從夢中醒來。香汗浸濕了絲質睡裙。
又是大同小異的夢。
她早就連那個女人的臉都記不得,卻反反複複夢到她,六十多年。
齧齒類鼠科實為心底柔軟、不願傷人的族類。她為了一個得不到的男人投身陰陣蠱門,差點就取了無辜之人的性命,這個內心的枷鎖可能是要背一輩子了。
她習慣了。
自從紫丞放她自由,做噩夢的頻率也有所上升。大概是因為有主人時,她還能關上自己的思維,隻要服從主人的命令即可,又方便又容易麻木,再省心不過。而一旦做回了自己,她竟活得沒有那般瀟灑。
喬燃是她的夢想,喬燃的妻子是她的心病,小喬……
小喬是她珍惜的朋友。
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和喬平揚關係越來越好,甚至如今成了莫逆之交。俗話說的不打不相識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但說到底,可能是她想在喬平揚身上贖罪吧。人都是自私的。說來說去,還不都是為了自己心裏能感到安慰。她對喬平揚好,其實也是為了自己。
沒錯,齧齒類最大的特性,膽小、懦弱。
她都占了。
“呼……”吐出一口氣,白檬知道今晚大概是睡不成了。她起身打開了筆記本,去浴室簡單衝了個涼,換上幹淨的寬鬆連衣裙,然後又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做完這一切,她坐到了工作台前,打開正在連載中的文稿,醞釀了一會兒工作情緒,投入到碼字大業中去。
嗒嗒嗒地敲擊聲持續了有五十多分鍾。她停下手,端起杯子喝了兩口水潤潤嗓子。
光標停留在“萬裏無雲”的雲字後閃爍著。
突然就聯想起一個人。
岄雲息。為了救小喬跑去岄柬雪山發生了一連串的狗血連續劇劇情,最後泠少竟然冒出了一個雙生子來。更無巧不成書的是這位靈狐族的公主貌似是她的書迷,甚至來參加過她的簽售會。更更匪夷所思的是,她感覺岄雲息可能對她有意思……?
上個星期岄雲息也寄了演出的前排票邀請她務必去觀看她的初次登台。想不出理由拒絕,況且考慮到喬千語和雪音也會在場,她拿著票去了。
不得不說,岄雲息是充滿魅力的。
搖滾啊音樂啊什麼的她不太懂,但同樣是女人,她都能感受到岄雲息身上散發出的自信與眼神中堅定的信念。
並且她在台下看著她時,那雙湛藍色的眼眸偶爾會與她視線交彙。
“……錯覺吧。”白檬捧著杯子自言自語道。
就算是站在前排,但台下人那麼多,幾百個人頭擠在一起,她怎麼可能準確地瞄到她站在哪裏還跟她對視……
嗯,八成是她想太多了。
“話說……我對女人沒有興趣啊……”
萬一岄雲息真的對她有意思怎麼破?直接拒絕會不會太傷人心啊。
白檬在半夜三更,獨自苦惱了起來。
淅淅瀝瀝的梅雨季結束後,這座南方城市迎來了新一輪的三伏天考驗。白檬這種原形是有毛類的生物很是怕熱,沒有大事,已經可以做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躲在冷氣底下挨過一天是一天。然而一通工作電話打破了她蟄伏一整個夏天的美夢。
“絝檬老師,因為這次您的新書發布日期和喬老師的非常接近,編輯部經過商議決定舉辦一次現場的雙人采訪與簽售會,時間定在本月二十三日星期六,您這邊沒問題吧?”
白檬的鼠標點到日曆上確認了一下,七月二十二日,大暑,大暑後第一天……真會挑日子。
她把歎息聲咽進肚裏,應承了下來。
掛了電話後她直接給喬千語去了電話:“小語,你也接到通知了?二十三號的聯合簽售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