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裏。
這個夜真是漫長得可怕,鬱清秋的眼晴早就已經猩紅,盯著病房的門。在這麼短的時間裏,自從遇到言馳後,她度過了三個難捱的夜,第一晚和第二晚都是在莫雲的墳前,今晚是在醫院裏。
眼晴幹澀得生疼,渾身疲憊,卻睡不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指引著她,盯著那個病房,怕孩子因為那個毒誓在她的身上起到了效果。
不得好死啊,這種話隻能在她的身上,不能大聲在女兒的身上。
言馳到醫院裏來,從言馳到淩陽縣的時候,她的心裏就已經有些亂,怕他來,怕他知道。
現在……隻希望他走,走的遠遠的。如今工作也沒了,獎金也泡了湯,左笑救不出來母親也不可能配合賣車,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聲控燈已滅,外麵連一絲的亮光都沒有,烏漆麻黑,她躲在黑夜裏……那種無助透著濃濃的恐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急切的腳步聲跑來,震亮了燈。她抬頭,視線模糊,好一會兒才清晰。
兩名醫生往這邊跑來,鬱清秋一看到這陣仗……心裏莫名的一緊!
她害怕,害怕醫生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她怕……自己的孩子有什麼不測。
但好在並不是,那些醫生急急的從她的麵前跑過,腳步生風,焦急萬分。
不是她的孩子,還好還好。
她就在這裏守著,一個小時之後,她們回來。那模樣就像是兩條快要累死的狗,腰背都直不起來。
“怎麼了?”她問。
“鬱小姐……”其中一醫生道,“你怎麼還在這兒?”
“反正也睡不著。”
另外一醫生說想去休息會兒,那醫生坐在鬱清秋的身邊,閉眼感歎,“是在擔心麼?”
“是。”她點頭,這顆心總是反反複複的在煎熬著。
“我們醫生會盡最大的努力來救每一個孩子,我是一個母親,所以也見不得有孩子離世,你也不需要太過擔心……”她苦笑一下,又說,“其實我很多時候都覺得孩子和家人早早的離開,是沒有那個緣分。如果無力回天,那就……順其自然。”
鬱清秋心裏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她看到了醫生衣擺下好多得血。
“是……哪個小朋友無緣所以和母親分別了嗎?”
“對。”她長長一歎,“出生才十幾天,先天性心髒病,我們搶救了那麼久,還是走了。那孩子的母親和你差不多大,跪在我們的麵前,不聽的求救磕頭,父母都磕出了血,哭的肝腸寸斷……可我們能怎麼辦。”
鬱清秋的心越發的緊,亂了方寸,她想到了女兒……
“見過了太多的分離死別,多少都有點麻木了。可產婦還坐月子,滿身的狼狽給我們磕頭,她的丈夫站在一邊,眼眶都沒有紅一下……我不禁在想,女人到底圖什麼。身體毀了,十月懷胎,結果……孩子死了,老公漠不關心。”
鬱清秋的心像是刀紮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疼。
醫生又歎,低頭,看到了鬱清秋,看到了她蒼白如紙的臉色,一下子反應過來,“抱歉,我說的有點多,你……”
作為醫生,很多時候其實都挺壓抑的,隻想找一個人傾訴,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傾訴,她忘了這位聽眾比那位產婦更慘。
“沒關係。”鬱清秋虛虛的笑了下,“我知道你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知道,我的孩子能不能好,她還要在這裏躺多久,有……有希望嗎?”
醫生用著極其憐憫的眼神看著她,然後摸摸她的頭,聲音溫軟,“不要想那麼多,我們會努力。”
一般醫生這麼說,大概就是凶多吉少。
她眼前一黑。
……
這個夜,真是痛苦極了。
醫院裏又死了一個嬰兒,不知道有多少新生媽媽要失眠。
鬱清秋睡不著,便在走道裏隨便走走……
“我能怎麼辦,我又不是醫生,我若是能救,我能不救嗎?”在走道的盡頭,她聽到了陌生男人無奈而痛苦的聲音。
有婦人在哭,兩鬢斑白,應該是他的母親。
“怎麼不能,那時候不是有一個轉院的機會嗎?你……你不同意……”
“我們家有錢嗎?你知道去大醫院要花多少錢,你也別哭了,大晚上的哭的挺讓人害怕的。”
“你還有車……”婦人哽哽咽咽,極力忍住不哭。
“車子值幾個錢,沒有它我們一家人出行怎麼辦。這才十幾天而已,有什麼感情,哭什麼哭,又不是不能再生。”男人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這一刻,鬱清秋體會到了這個世界的寒涼,從頭涼到底。
又不禁想著,錢真是個好東西,讓人都不像人。
人渣她不願意再多看一眼,轉身離開,那位母親想必暈倒急救去了,她看到了有一個開著的病房門,裏麵空無一人,病床上還扔了許多小嬰兒的尿片和小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