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荀謙番外二(1 / 2)

從河東到潁川,千裏之行,荀謙來時已經用盡了氣力。

在回去的路上,每到午夜,病痛都會如期而至,胸口就像是堵著東西,喘不過氣來。身體上的病痛折磨得他心力交瘁,然而讓他更揪心的是他的新婦。

遭逢了家中巨變,又過了兩年寄人籬下生活的阿玥,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狡黠的同他辯論的那個她了。如今的她就像是一汪死水,無波無瀾。

那樣能言善辯的女孩,如今變得平靜緘默,就像是已經麻木了,對周遭的一切,著一路上,她自始至終都不曾主動說過話。

她定是厭煩到了極致了吧,連話都不願意說,荀謙想。

荀謙心思向來重,想事情又極端,終日的憂思以至於病痛更加嚴重。終於,他還是暈倒了,在迎親的路上。

他醒來的時候,她坐在床邊,烏黑的頭發,火紅的嫁衣。

“君醒了,要喝水嗎?”她的聲音清涼如水。

荀謙原本是有些欣喜的,因為終於可以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她了。可是聽到她那樣冷的聲音,就仿佛那如水聲音進了自己的心,然後瞬間凝固,變成冰渣刺得自己心痛,這不是他期望的。

可是即便是個冷冰冰的人,也是在自己身邊不是嗎?他強撐著坐了起來,他不想在她麵前表現如此狼狽,“給我一碗水。”

她起身,動作輕柔的給他倒了一碗水遞過來。

他接過來,看著碗裏水中自己那頹然的倒影,自嘲的輕笑,“是不是特別厭煩我?一個將死之人還非得要斷送你的後半生。”

她沒有吱聲,隻是看著他,兩人靜默良久,她起身離去。

荀謙眼睛一直盯著手中的瓷碗,耳朵卻能清晰的聽到那細微的關門聲,還有她漸行漸遠的腳步,煩躁不堪,他順手把那碗水甩在地上,碎瓷碗挾著水珠弄得地上濕了一片狼藉,可是再狼藉也比不得此刻的他自己。

夜幕四合,屋內沒有點燈。

他衰頹的坐在床上,心中一片清明,卻無可奈何,世間種種,不是自己去爭取就能夠得到的,強求得來的最終可能會害人害己。

思維的過分敏銳讓他覺得時間過得很慢,慢到已經足夠他想了無數種方式去安排她以後的退路。

’吱喲’一聲,門開了。

他抬眼望去,是她去而複返。她換掉了那身嫁衣,隻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常服,手裏提著一個食盒。她視線在地上的碎碗上一掃而過,然後淡然的走到他跟前。

她平靜的說道,“吃點東西吧。”

他呆楞的看著她一件件的從食盒裏拿出飯菜,安安靜靜地擺好,然後轉身把地上的碎瓷撿起來放在一邊,然後回到他的跟前。

“為何不問我為什麼摔了碗?”

她抬眼看他,“為何?”

荀謙再次問道,“是不是厭煩我?”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她站在一旁,平靜的與他對視,她說道,“沒有,君能給我一個家,對我來說,已經很好了。”

她說的是事實,他糾纏不休的問道,“那你為何要一聲不吭的離去?”

“我以為君不在乎我的答案。”她解釋道,“我以後離開會告訴君的。”

他說,“好,你要記住你說過的。”

她不知道她離去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是沮喪了何種地步,就仿佛是他把一顆心捧在她麵前,她卻甩手仍在了地上,那心在地上滾了好幾個圈,卑微至極。

自那之後,她便自然而然的開始照顧他的起居飲食,這於情於理是不合的,也似乎讓他在她麵前很沒有男子氣概,可是他不在乎,。

禮教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個東西。

路上行了二十一日,從河東到潁川。他們在荀家休整了兩日,舉行了婚禮,自此,她便成了他的婦人。

洞房花燭,原本是美好熱鬧的,對於他們而言,卻是冰冷的。他躺在一邊,聽她呼吸均勻平穩,她也沒睡,他知道。可是又能如何,他沒辦法做到在還不熟悉的情況下,同她做親密無間的事情。

她忽然轉過身子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他的雙眼,就仿佛是要看到他骨子裏去。而在他眼中,隻看到了曖昧的紅色燭光讓她臉上籠著一層薄薄的溫暖。

“君……”她卻沒說下去。

荀謙知道她要問什麼,於是先回答了,“我身子不好,可能沒辦法做到。”

她長鬆了口氣,仿佛是瞬間卸下了心防,她這樣的態度卻是惹惱了他。他身子是不好,可是也沒有不好到不能人事的地步。他隻是看出了她平靜之下的不情願,才說了這樣的托詞。

然而,又能說什麼呢,“睡吧。”

婚後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他和她就仿佛是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她會照顧他,會為他準備好衣衫,會過問他每天的膳食,就像是平常婦人那樣,可是她的一顆心,卻不知飄在哪裏。

荀謙會看她,透過書房的窗子,窗外是花園,她經常去坐,然後發呆,她能對著一朵花半個時辰,她心中在想什麼?荀謙第一次厭煩自己能夠很容易揣摩到他人心思的能力,他寧願自己是個傻的,那樣就猜不到她在想那個曾經同她相知相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