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慌亂(1 / 3)

季尋忍得很用力,才沒像當時的趙哥一樣失態。

他幾乎能想象出南梔說這話的模樣,虔誠,認真,人畜無害。同他剖析的一樣,這個女人就是非典型性溫柔。潮水褪去,暗礁展露。

趙哥拎起合同紙,嗟歎:“你怎麼不墊巴個東西,都戳破了。”

季尋冷眼瞧他:“是你讓我現在簽的。”

“行,怪我。說說,怎麼想通的?”趙哥笑眯眯地問,“我還以為要過段時間才能勸得動你接新合同呢。”

“買了把新midi鍵盤。”季尋隨口道。

趙哥不解:“那玩意兒不是才萬把塊錢嗎?”

他的疑惑才冒出來兩三秒,就聽對方冷笑一聲:“你聽不出來我是在敷衍你嗎。”

趙哥:“……”

這幾天春雨連綿。

對很多人來說,春天是一年的開始。但對季尋來說,春天是終結。他曾經珍惜過的人和來不及說的話都停在了春日。

他記得那天下雨,他偶然吃到了久違的酥皮濃湯。湯的味道很醇厚,酥皮也香脆得恰到好處,把他記憶裏缺失已久的情緒都勾了出來。

於是他冒著雨,徒步去了原來的住處。

房子一點沒變,被人打理得幹幹淨淨。

沒了小叔那家子的糟心事,他原本可以搬回來住,但繞著房子走了一圈,忽然覺得太過空曠。他站在走廊這頭喂一聲,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回音。

聲音來來回回,同他的靈魂一起震蕩。

現在這裏每個房間他都能自由進入。

以前最不愛去的書房,變成了最能讓他沉靜下來的地方。

他的父親喜歡拍照,喜歡看書,喜歡寫詩。書房是留下痕跡最多的地方。他常說自己是個浪漫主義詩人。當然了,是自封的。

要是按照世俗的標準,他大概就是個業餘到不能業餘,偶爾能寫出兩句酸不溜秋詞句的愛好者。就因為生意場上阿諛奉承,他還真以為自己有創作天賦。

但季尋不一樣,季尋確實有天賦。

那天晚上,季尋都待在書房。架子上最顯眼的地方擺著那首由他的父親寫給母親的情詩,裱了框,厚著臉皮叫《洛神》。

他又想起青年舞團有人找上門,要求給洛神編曲的那一年。

那會兒他初露鋒芒,季致學一個勁地慫恿他:“去吧,試試看。多巧合,這不就是我跟你媽的定情信物嘛。你編曲,人家排舞,到時候咱們一家都去看。”

“不要。”他不肯。

季尋覺得,他是父母愛情“最錯誤”的結晶。

簡而言之他是多餘品,是爸媽秀恩愛的意外。

別人一家出行,把小孩照顧得好好的,誰還不是掌上明珠呢。他卻時常經曆那種媽媽累了爸爸背,你自己邁著小短腿在後邊追的窘境。

他以前的性格也沒那麼糟糕,就是善於潑冷水,以免家裏的氛圍時常陷入黏黏糊糊的粘稠狀。

所以季致學越慫恿,他越梗著脖子不願意。

父子倆一個追著說你寫呀你去寫,一個天天在家冷颼颼地嘲諷,“不寫,要臉。你不是特有創作天賦麼,你自己怎麼不去。”

後來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停在了那年春日。

這件事自此沒人再提。

他盯著那首酸不溜秋的詩看了許久。

忽然理解了晚上給他做酥皮濃湯的那個人說的話,我們能做的不是懷念,而是把他想做的事做下去。

不是被別人影響,也沒被蠱惑,就當是給過去收尾吧。

他想。

***

簽完合同離開的路上,天又開始下雨。

春天雨一澆灌,萬物就複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