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到了九月,天氣一天天轉涼,嚴酷肅殺的西風又來了。那涼風卷著落葉在宮院間吹拂,發出沙沙的聲音,時不時還有幾片飄拂到都亭驛的大帳上。
此刻,大帳裏鴉雀無聲,列坐的劉刕、刑興、潘鳳以及蔣幹四人似泥胎偶像,動也不動。上麵帥位空空,久久不見人來。但這方又無命令,隻得這樣幹坐著等待。
呂布站在營中一處土丘上,放眼望去:東、西、南三麵皆被西涼軍圍住。他們整裝待發,似乎隻需一道將令,這些胡人便要揮舞著刀劍,駕著戰馬衝殺而來。
再瞧瞧自己這邊:兵士們席地而坐、相互依靠。半點兒鬥誌都提不起來。
頭幾天還算好,都亭驛還尚有溪流趟過,可近些日子,料想是那營外西涼軍統帥華雄將這條溪流給斷了。連續幾日來,這些兵士已經記不起清水的滋味了,個個渴的嘴皮發白、發幹。兩眼無神地望著蕭瑟的天空,更有甚者不得已喝起了自己的尿液。
並州將士從出生哪天開始便是在血與劍中成長的,時至今日哪有屈從他人的說法?
可是望著這數百人,呂布心中也不是滋味。因為自己的決定,難不成就要將這些人陪自己去送死?
他獨自沉默了許久,忽聽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趨身走進一個年輕的禁軍將官,正是當初北門的羽林衛秦宜祿。他本是守衛王都的兵士,可如今司隸皆被涼州武夫奪占了,所以他也就改仕董卓了。
秦宜祿快步走進了營門,裝模作樣地在呂布麵前作揖:“小的秦宜祿拜見呂都尉。”
他說這話時陰陽怪氣,言語中似乎巴不得這都亭驛的數百餘性命早點兒困死。
呂布聽得心裏不是滋味,冷冷道:“你此番前來有何事?”
“董公許將軍中郎將領厚祿,將軍為何不願效力我家主公!?”
主公?這叫董老賊的口吻可真親切呀!
“是那董卓讓你來做說客的嗎?”
秦宜祿聞言冷笑,似乎就是想讓呂布感到害怕,故意挖苦道:“呂都尉,您當著小的麵直呼我家大人的名諱,未免失禮了吧?”
“有屁就放!”呂布才不會給這般小人嚇唬到。
“哈哈!不愧是‘飛將’呂奉先,氣勢著實不一樣”秦宜祿見他緊握方天畫戟,隻得冷笑兩聲,“前些日子,呂都尉是否在雒陽集市與袁紹商議誅殺董公一事?”
話音剛落,呂布驚得一身冷汗,心道:“這小子那日在集市聽見我與袁紹的密謀了?”
正沒把握間,又聽秦宜祿說道:“呂都尉不必擔心,這種掉腦袋的事情我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
“你想怎麼樣?”呂布頭上汗涔涔的。
秦宜祿朝營外一指,見那涼州軍旗林立,答道:“今日若是將軍不降,那營外三千甲士便會殺奔過來,難道因為你不願效力董公,便要連累這都亭驛數百條性命?”
這話說的實在,呂布的確半句話也答不上來。
卻秦宜祿訕笑道:“可惜您的計策也未能打動袁紹呀……他逃出雒陽之後,聽說龜縮在河北沒有動靜呢。可憐呀,隻因為您的這一事,恐怕是要死人了呀!”
“你說什麼?”
“當朝太傅袁隗還尚在朝中,若是我將此事告知董公,不知這三公袁隗會作何下場!”
“你……”
“所以呂都尉還是早早效力我家主公吧!”
呂布臉色蒼白。袁隗是位列公台的老臣,若是因為自己與袁紹的密謀一事,而這樣無聲無息就被董卓害死了,恐今後將會內疚不堪。
秦宜祿笑得更加猖狂,“還沒完呢。您要是不願意,這都亭驛必然血流成河,縱使呂都尉英武蓋世又如何,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您難道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