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時節,流夏似火,定陽侯府東南角一側的小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一個穿著嫩綠色裙子,手腕上帶著隻絞絲銀鐲子的俏麗女孩走了進來。
“碧絲姑娘回來了。”那廊下陰影處有三兩個閑著的正在磨牙的婆子見了這少女,全都站了起來,臉上露出帶著些諂媚的笑容。
聽見招呼,這位叫做碧絲的少女帶著幾絲高傲的點了點頭,口中隨意地說道:“嗯,回來看看爹娘。”說罷也不停留,一路朝前走去。
直到看不見這少女的背影了,幾個婆子才又坐了回去,嘰嘰咕咕的議論起來。
“能在少爺身邊伺候到底不一樣,瞧這通身的氣派,跟外麵那些小戶人家的小姐們也差不離了吧!”
“咱侯府的大少爺,那可是個頂文雅的人物,他身邊的四個大丫頭,個個都是這個!”這婆子豎起自己帶著煙漬的大拇指。
“李大娘子命好啊,你說,她和她家老容頭,都是平常人,偏偏生出的孩子都水靈的很,不說這位碧絲姑娘,就是她家那二女,也是個白蔥樣的好相貌。”
“就是淘了些,前段日子去爬樹,結果從樹上摔下來,後腦勺破了好大一個洞,小命差點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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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碧絲叫了一聲。
坐在炕上,手裏正杵藥那的中年女子聞言立刻轉過身來:“春兒,你砸回來了呢?”
“我現在叫碧絲,別總春春的叫,難聽死了。”碧絲嗔怪的道了聲,把手裏拎著的食物盒子放在炕簷上,此時在炕上還躺在一位小姑娘,看著年歲不太大,頭上綁著止血的藥帶子,正在昏昏沉沉的睡著。
碧絲見妹妹病成這樣,眼中劃過抹心疼,嘴上卻道:“死丫頭都告訴過她多少次要文靜些,偏偏還去爬什麼大樹,這下摔掉了半條命可是好了!”
容娘子素來知道她這大女兒是刀子嘴豆腐心,聞言也跟著說道:“幸是救的急時,郎中說了隻要人能醒過來,剩下的多養養就好了。”
“多懸啊,不說差點沒了性命,便是把麵相摔破了,這以後可是絕不能在主子們麵前上差的。”碧絲細細看著妹妹,見她麵如白紙一副氣若遊絲的樣子,眼睛就開始澀了起來:“本來聽說三小姐院子裏還差了個灑掃丫鬟,想使點銀子,塞阿夏進去的,現在可是不成了。”
這碧絲原叫容春,躺在炕上的女孩兒是她今年才十歲的妹妹叫容夏。兩人的親娘姓李在侯爺府後廚房上差,爹叫容槐樹因著有一手侍弄花草的本事便領了花房暖棚的活計,一家四口都是這定陽侯府的家生子。果然,李娘子聽完大女兒的話後也露出一臉可惜的表情,要知道這奴才們也是有三六九等的,其中在各位主子跟前伺候,無疑是最體麵最有前途的一條路。
“算了,以後有機會再說吧!”見母親難掩失望,碧絲話鋒一轉道:“反正隻要我在大少爺跟前站住根腳,咱家阿夏以後就不愁沒有出路。”大少爺身前原來有四個貼身的大丫鬟,其中一個叫黃鶯的,前些日子不知怎得了竟得了瘡麵花,這樣的人肯定是不能留的,已是被遷到外麵的莊子上去了,容春得了個這機會,就頂了上去,於是就變成碧絲了。
李娘子聽了臉上果然也露出了笑容,母女兩個說了好一會兒話,碧絲估摸著少爺這會兒午睡也該醒了,又不想讓其他三個得了親近少爺的機會,便起身說要走:“娘,這五兩銀子你拿著,到外麵買兩隻肥母雞殺了給阿夏補補身子。”
李娘子和老容頭一年到頭能得的也不過十幾兩銀子罷了,眼見女兒一下子就拿出五兩來,不禁嚇了一跳。連連追問銀子的來頭。“娘,您就放心吧,這銀子是大少爺賞我的。”碧絲笑了起來,秀麗的五官上浮現出淺淺的得意,她抬起手綰了下耳邊的碎發,手腕上的銀鐲子劃過抹亮光。
“我兒果然是出息了!”李娘子三兩下把手裏的銀子塞進炕櫃中,用著鎖頭細落了。方才下了地,母女兩個說笑著向外麵走去。
當屋子裏陷入短暫的安靜時,躺在炕上的小姑娘卻悄悄睜開了眼睛。那是雙類似幼貓一眼的眼睛,圓圓的,黑黑的,溫潤如水卻又帶著一絲絲的驚恐。
她叫李丫丫,是福山市梅州縣青牛鎮興業村人,幾日前,她開車去縣裏的郵局趕送一批貨物,誰想到在半路出了車禍,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不是在醫院或是家中,而是在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裏。陪伴在身邊的也不是哥哥嫂嫂,而是一個穿著古怪且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更加重要的是李丫丫發現自己縮水了。不,更準確的說是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