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珺隻覺得四肢無力,她努力想要爬起來,身體卻像是被什麼重物死死地壓著。她的胸腔似乎被什麼堵住了,根本喘不過氣來。她整個人昏沉地好像被關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裏,怎麼也逃不出去。

“珺娃!珺娃。”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聲粗啞的呼喊。

是誰在喊她?小珺這個稱呼,似乎她已經十幾年沒有聽過了。

“小珺!小珺!”

這麼溫柔的輕呼,溫柔地讓謝珺想哭。

謝珺整個人渾渾噩噩一般,一半身子是冰冷的,一半身子是熾熱的……滿眼都是一片片火焰燒的熱烈,她充滿報複地看著那對夫妻被火焰吞噬,臉上的笑容扭曲而快意。

她的腰上一緊,她的耳邊傳來悶悶的聲響,“珺珺,我們一起。”

不知怎麼的,謝珺眼眶一熱,清亮的淚珠將烏黑、布滿血跡的臉上衝刷出兩條白線,露出雪白晶瑩的肌膚。謝珺緊閉著雙眼,被濃煙熏黑的雙手循著知覺,摸上了那人有些粗糙的臉頰。

她能清晰地嗅到那人發間隱隱的餿味,卻再也沒有了嫌棄的想法。

“柏晉,你這個傻子。”

滾燙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謝珺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回抱住那人……她最後的記憶仍然停留在熱浪向她襲來的那一刹那。

謝珺這輩子,永遠逃離不了厄運。

她六歲那一年,爸爸趙鬆出軌,跟一個有錢的富家女跑了。此後她便一直隨母親謝芬姓謝,她的家庭中家不僅僅早早缺失了爸爸這個人,還被這個男人留下了一筆債務。母女兩的生活過的磕磕巴巴,膽戰心驚,每一筆錢都是母親的血汗。

謝珺高考時候,母親積勞成疾大病一場,住院後被查出了癌症,讓這緊巴巴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謝珺準備變賣家中物件,卻在母親當年陪嫁的木匣子中發現了一本《謝氏百味》。

原來謝珺外家祖上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禦廚,年輕時候廚藝卓絕,深得皇帝讚歎。後經朝代更迭,便出宮去做了一個尋常百姓,走南闖北,嚐遍天下百味,容百家之長。再後來,娶妻生子隱沒鄉間,將一身本領留在這本《謝氏百味》之中。

得到這本菜譜的謝珺在家裏坐了一整天,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放棄了高考,進城從後廚打雜做起,從《謝氏百味》中第一道菜開始學起。

謝珺可能是頗有做廚子的天分,也可能是骨子裏流傳著祖上的血液,短短一個月,她就掌握了精華所在……她在廚藝上才剛剛起步,卻比任何一個浸淫幾十年的大廚更有天分,雖有不足,每道菜的味道讓品嚐過的人難以忘懷。

誰知道謝珺打工的玉盤軒老板是個人精,答應給謝珺母親治病,卻買下了謝珺為玉盤軒賣命的十年。

往後的十年中,她的廚藝越發精進,她在廚藝上的造詣一傳十十傳百,成了遠近皆知的大廚,無數酒店餐廳花重金挖牆腳,都被她拒絕了。謝珺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她是有更進一步的理想,想在廚藝上上有更加自由的發揮空間,卻謹記著與玉盤軒老板的約定。幸運的是這十年,母親經過療養,逐漸擺脫了病痛,謝珺以為她的生活會越發順遂。

卻不料在她三十歲時候,遇到了那個曾經拋棄她們母女的趙鬆……那也是一段無盡黑暗的開始。

趙鬆不知從哪裏得知她手上有一本《謝氏百味》,她卓絕的手藝都是得到這本家傳菜譜的點撥。趙鬆現任妻子家族,馮家做到了省裏一把手,趙鬆在妻族的庇佑下,將他的滿玉堂在華夏經營地風生水起。為了更進一步,趙鬆不惜撕破老臉,對謝珺母女二人威逼利誘了一番。

謝珺和母親並沒有答應,惹得趙鬆顏色大怒。後來母親謝芬消失,再見時候已經是一具殘破的屍體,說是車禍,但那滿身的傷痕幾乎刺痛了她的雙眼。

趙鬆和馮玉梅做的還不止這些,二人對謝珺的玉盤軒施壓,讓謝珺在遭受喪母之痛後,又被她為之勤勤懇懇工作十年的的玉盤軒拋棄。小小的城市裏再也沒有一家餐館敢收留謝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