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杏花紛飛,昭京城的南街店鋪林立,整齊的青石路邊,不隻擺滿了小攤,除了商人小販還聚集了來往南北的行商與各府的采買管事。
街上熙熙攘攘的好生熱鬧,不時還有馬車與駿馬跑過,高馬玉鞍,就在這人潮湧動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極響亮的馬匹嘶鳴聲。
眾人驚呼間,一輛朱輪烏蓬的馬車被一匹明顯受驚的馬拉著衝出了人群,沿著青石板路狂奔起來。
“閃開!快閃開!”
馬車上的車夫一邊緊抓著韁繩一邊大聲驚喝,路邊的人如潮水退去般紛紛閃避,有的攤販因攤位擺的太靠近大道而被驚馬踢飛的也不少,眾人驚叫中議論紛紛,都在觀望這馬車飛快掠去的背影。
“這是誰家的馬車?”
“誰知道,不過好像坐的是女眷,聽著裏麵有尖叫聲呢。”
沈素眠在昏沉間被一陣顛簸驚醒,睜開眼睛,就看到一片混亂的車廂中熟悉的讓人落淚的場景又出現在她麵前。
“姑娘!”耳邊含霜的聲音在晃動間無比尖銳。“怎麼辦啊!”
沈素眠轉過頭,果然,含霜帶著幾許稚嫩的青澀麵容又落到她眼裏。
“夫人,你醒醒吧,咱們沈家出了大事,大老爺身死,三老爺與老爺都被押解進了天牢,不日問斬,幾位夫人與少爺皆是被囚府裏,隻等聖旨一下立即抄家沒產了!”
她還記得,入睡前含霜的聲音撕心裂肺,被歲月與府裏的生活磨礪的麵容失去了少女的鮮嫩變得滄桑衰老,隻是,這些都比不得她話裏的內容讓她驚悚惶恐。
沈家大禍,傾刻覆滅,她最終還是沒能等到那個男人的回心轉意。
從那天開始,她幾乎日日被噩夢所擾,今天的夢境,其實卻是很平常的。
顛簸的廂板又強烈的震動了一下,沈素眠來不及再想下去,身體快過腦子的反應迅速的伸手抓住馬車窗旁邊的闈杆,她沉聲喝住含霜。
“別喊了!快點抓住闈杆!”
即使不抓住,估計也隻是很快驚醒罷了,隻是,一次次的回憶與夢境裏,她每次,都想著若是當初這一次的意外她能躲過,那該多好!
不管是不是夢,那個她遇到了改變她一生的日子,那個她遇到狼的日子她永遠記得!即使是在夢裏,她也想要改變!
隻是,沈素眠還沒想明白到底要怎麼辦,前方已經傳來了車夫的呼喊。
“十姑娘!這馬瘋了,奴才往城門趕試試,不行姑娘就跳下去吧!”
跳下去?
沈素眠被顛得頭暈腦漲,隻覺得雙臂都要斷掉了,手掌的指尖已經開始發麻,眼看著就要抓不住。
丫鬟含雪坐在最靠近馬車簾子,身子明顯要往車簾處往下掉,她忍不住尖叫起來。
被含雪驚了一跳,沈素眠連忙鬆手去猛得拉住了含雪,身子在顛簸間差點先含雪一步掉出車子,她連忙用另一隻手攀住了車轅。
這夢裏是不是太真實了一些。
“車夫,快掉頭!去五城兵馬司!”
不管這是不是夢,她不會讓事情再一次發生的!
“姑娘,不行啊,馬瘋了沒辦法!”
車夫粗著喊了一嗓子,手雖然緊拉著韁繩,轉頭間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冷淡掃了眼車廂,神色驚慌卻卻並沒有什麼大動作,沈素眠在車簾掀起的縫隙間看得清清楚楚。
車夫沈六兒!
她這個沈家的嫡姑娘,能記住這小小車夫的名字,不隻是因為他是她十三歲出行前常用的車夫,還因為他是因背主而被父親趕出沈家的。
他背棄的是整個沈家!更不要說隻是她這個四房的姑娘!
即使是在夢裏,沈素眠依舊恨得咬牙,若不是身邊的含霜喊了她一聲又緊抓著沈素眠的腳,沈素眠恐怕直接要衝出去了。
反正在夢裏,她什麼都不怕!
“姑娘您別怕啊我來拉你!”含霜沒看到沈素眠的表情,隻是緊抓著沈素眠往回拽,她比沈素眠原就大上四歲,倒還使得上力。
這是在挑戰她的極限!沈素眠在被拽回馬車時吸了一口氣,卻聽到了除了街上路人的驚呼聲外,還有馬蹄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糟了,來不及了!
馬車風馳電掣間,在街上的路人們也看到了,一匹駿馬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後方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