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夜深忽夢少年事
番外：夜深忽夢少年事
很小的時候他以為。
他的天地，不過就是這塊大的天穹，深深的宮闈之間，偶見的一抹純色。
排行第六，哥哥們一個個都比他個性開朗。
他也想過，或許隻不過是，沒有娘親的緣故。
自小時身邊的殺戮就不斷。三歲失手打落了奶娘遞來的綠豆粥，地麵上忽而升起的詭異的煙霧，那時起他就知道，這宮中，沒有人真心待他好。
他從此不再吃任何人遞的東西。哪怕是任何一位皇子，皇妃，甚至，是父皇。
那次家宴，他六歲。父皇忽而興起，遞給他一塊桂花糕。
他竟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將那糕點磨開一點化入水中，隨身攜帶的銀針驗毒。眾目睽睽之下，若無其事的做著他早已習以為常的事。
而在眾人意料之外，帝王不怒反笑，大掌撫上他的腦袋，稱他有帝王之相。
可這事並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好處。反倒是，來自哥哥們的攻擊愈加多了。
青默，什麼也沒有說。
隻是更努力的用功，讀書，練武，任何一項都不願意輸給其他人。
他不是心甘情願。
隻是，有人要殺他。
隨意一個普通的宮女都可能突然從袖口中落出利劍，生生要刺中他的胸口。那時他不過八歲，行動間已經逼得有如少年般穩重。
他一個反手，帶著厚重的力度，本應該朝向自己的劍尖，頓時沒入那宮女的胸口。
血染掌心。
宮女緩緩的跌落腳側，臨死前，還睜著不可置信的雙眼。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後來，次數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習慣。
侍衛，公公，突如其來的暗器，冷箭。充滿了他的生活。
他也常問，這到底是為什麼？是誰非要置他於死地？
沒有人回答他。
後來有一次。又遇到一個黑衣的刺客，刺殺失敗，他故意留下一命，看著那刺客倉惶逃跑。他便跟了上去。宮中左拐右拐，竟然繞到一座庭院之前。
牌匾上的字樣，他認得。那是父皇的筆跡。
寫著落墨軒。
他很好奇裏麵住著究竟是誰。
那個夜裏，他守在屋簷之上，呆呆的看了一整晚的月亮。
水一般的琴聲，就在狹小的宮闈中寂靜的回蕩。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曲，隻覺得很好聽。
聽了，悲傷得讓人想哭泣。
一夜過後，他回到皇子府。
問起身邊的人，落墨軒裏住著什麼人。
那宮人掩著口，看上去毫不驚訝。
殿下，那可是您的母妃啊！
他的，母妃。
青默沒見過他的母妃。
一定是給美人，彈得曲那般美。
隻是，卻一心，想要他的命。
年幼的稚童眸色一冷，手中握著的杯盞霎時被捏出了裂紋。
那之後，皇子府的宮人隻能看見。
這小小的六皇子，簡直像瘋了，比誰都要刻苦的練武習字。又敏感多疑得讓人畏懼。
那稍顯稚氣的麵容上，已是一片冷漠和寂靜。
父皇慢慢的喜歡上了他，重視他，栽培他。皇子府內一天比一天熱鬧。
可奇怪的是，他開始喜歡上琴曲。
沒有人知道原因。
隻是落墨軒的月，還有那曲，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