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隨風腦子裏還翻滾著在瑾語姐跟柳澈浪漫婚禮上,薑瑾溟對他說的那些話。自從薑瑾溟對他說出那些話,兩人的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像是被風蝕般,形成沙粒,然後被風吹得四處零散無法找尋。他的聲音像海妖哼著迷惑人心的曲子,震顫著你孱弱卑微的耳膜,聽得讓人不忍去思考,也無力思考。
“我喜歡女人,但是我不知道怎麼的失去控製愛上你了。”
“我其實是多麼想忘記你,為什麼我老是想著你。”
“你是在害怕嗎?我是個變態?既然你無法認可我對你的感情,那今後我們就是——陌生人…”陌生人那三個字仿佛還在耳邊激蕩回響。
他就這樣失去了一個哥們。
他望著漸漸黑透的遠方,腦海裏無數隻螞蟻在搬動著他的記憶碎片,三年的記憶都是清晰可觸,又顯得無比虛幻,像不是他所親身經曆的。
他腦海裏有個人在輕輕訴說,然後重複,像播放不完的磁帶:“我越讓自己不再想你,就越瘋狂的想著你。”
他夢囈道:畢竟,我們是好朋友好兄弟。初中的那些受同學排擠的灰暗歲月,他就像天使般,牽引他從黑暗冰冷的籠子走入另一個充滿光芒溫暖的世界。
他苦笑,薑瑾溟就像一顆頑固百死不僵的病毒,落進了他本來有條不紊的程序裏,那些程序被慢慢侵蝕變成一汪死水腐臭不堪。
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也跟你是一樣的?他坐在天井裏,仰望著冷調色模糊發暗的月亮,他又喝光了一瓶冰啤酒,他已記不得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嗜酒如命,什麼時候變得頹廢,什麼時候在鏡子裏開始不認識自己。
他輕吼一聲:你他媽的滾出我的世界裏啊!
他猛地一把砸碎手裏的玻璃瓶。
這一夜,他又會伴著那隱隱的絞痛入睡,記得有人說過,睡眠能夠讓人的痛苦得到緩解。可他卻不這麼認為,夢裏,他仍會聽到薑瑾溟嘶聲裂肺的喊著他的名字,他耳邊不斷傳來他複讀的話,然後他痛苦的蜷縮著。有時候他又多想一睡不醒,生活永遠在打磨著人的血肉,多想永遠沉在另一個世界的泥潭裏,即便會慢慢腐爛。
“我以為我會忘了你,可那都是騙自己的。我無法抗拒我對你的想念,它埋不了,燒不毀,腐爛不掉。所以,忘記你是徒勞的。我真的好累啊,累得不想呼吸。”薑瑾溟的話像是地獄裏修羅死屍的孱弱嘶吼。
“你又喝酒了。”王秀珍從樓梯上下來,無奈的搖著頭。
他兩腿不聽使喚,踉踉蹌蹌的倒在地上,右手撞在地麵上的碎玻璃上,一陣刺痛,他聽見媽媽慌亂的叫喊聲…
季隨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右手纏著繃帶,王秀珍手裏端著切好的蘋果,用淡淡的眼神看著他。
他捫心自問:媽,為什麼不罵我幾句呢,為什麼偽裝的若無其事,那樣我會更內疚。
當她把蘋果遞到他嘴邊的時候,她隻輕柔的說了句:“有什麼事就跟媽說!別悶在心裏。”
他死死的瞪著天花板,不想讓大腦想事情,他不忍直視淩亂纏繞麻線般的內心,薑瑾溟說的那些話似罌粟般迷幻撼動他薄弱的內心。
媽媽離開病房後,空氣仿佛都變了形狀和味道,一個人的空間裏,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像病毒瘋狂的衍生,摸不透的黑暗,心又開始動彈,開始瘋狂,開始念想,也開始變涼…
他初中生涯也隨著08年奧運歡呼中落幕,他有時候會靜下心來端倪著往日歲月…歲月的寒冷潮水拍打著他的肌膚,他凍結得瑟瑟發抖卻能與陌生人分享著溫度彼此噓寒問暖。他的生命中稀稀落落的走過其他人,有些人離開了他的世界卻仍溫暖包裹著他的心,有些人在他的陰暗潮濕角落裏如爬山虎般漸漸放肆爬滿牆,有些人還活躍在他的生命裏,給他源源不斷的勇氣與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