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正月,村裏都會請戲班子進村演戲,一直從正月初八唱到正月二十結束。
村裏的大禮堂立馬熱鬧起來,平常都是空空的,偶爾會鑽進來幾個小孩跑上跑下,玩著捉迷藏的遊戲,閑時就是村裏小孩們的遊樂場所。而現在,大大的戲台被布置的很喜慶,嗩呐,古箏,大鼓,小鼓,電子琴都是一應俱全,兩道大大的紅綢緞兩邊垂著,藏著一副對聯,底下整齊的橫著一張張長椅子,大禮堂前排都是觀眾席,而後排就是小吃鋪和玩樂鋪。現在在大禮堂陸續進來人不會就坐滿了人,熙熙攘攘的,有吆喝的有默默等待開場的,有踮起腳尖打望的,好不熱鬧。
季隨風跟安雯好不容易從人堆裏擠出來,滿頭是汗,就看到安雯的哥哥安禪坐在餛燉鋪裏向他倆招手:“過來吃餛飩。”安禪往碗裏放了很多的辣,現在正嘻哈著吐舌頭。
安雯不知什麼時候手握著兩大把羊肉串,笑嘻嘻的望著季隨風:“給,羊肉串。”
他倆邊吃著羊肉串,抬頭望著懸掛的四盞鯉魚形狀的燈籠,拚著的大字湊成:年年有餘。
安禪眼看安雯沒給他羊肉串,就嗔怪道:“小雯,你給小風羊肉串,就不給哥嚐嚐。”
“哥哥是壞蛋,不給吃。”安雯嘴裏嚼著羊肉串嘻嘻笑道,繼而仰望著天花板,天花板印著略顯浮誇的仕女圖,煙霧嫋嫋的,輕聲曼舞。
“那我以後再也不帶你玩了。”安禪往嘴裏喂了口餛燉恨恨的望著安雯手裏的羊肉串。
“好,給你一串。”安雯妥協道。
“小氣鬼,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安禪接過安雯的羊肉串,不滿的用手指敲著桌子。
“那我就當季隨風的新娘子。”安雯掏出手帕擦擦滿臉油汙恨恨的回道。
季隨風的媽媽王秀珍跟安雯的媽媽張倩手挽手的過來了,張倩穿著大紅裙子很是喜慶,王秀珍仍是一身素色,盤起了長發卻帶些嫵媚,她倆正好聽到安雯這話。
張倩笑嗬嗬道:“秀珍,看來你家多了個媳婦了,我倆以後就是親家了。”
安雯有點尷尬,朝安禪吼道。“哥哥你是壞蛋。”
王秀珍笑吟吟的望著安雯,又對著大家說道:“椿阿婆喊你們過去吃糯米飯。”她把手裏的小紅燈籠遞給安雯,安雯樂嗬嗬的旋轉著小燈籠。
“珍姐,快開場了,我倆前頭看戲去,讓他們幾個瘋一瘋,聽說晚上還有場牡丹亭呢。”張倩忙推搡著王秀珍,像是回到了少女時代。“都多久沒這麼熱熱鬧鬧的看戲了,我都想起姑娘時候那會了。”
他們走出大禮堂突然感覺有些冷颼颼的,大禮堂外滿是頂著高大遮雨傘的鋪位,有五彩繽紛的糖人鋪,炭火上烤的魚散發出誘人的香味,一團團白白的棉花糖在人們手裏揮舞著,幾個小孩手裏抓著鞭炮盒,指頭打著打火機,劈裏啪啦的聲音在耳邊作響。他們拐到到戲台子東側的閣樓裏,閣樓很有年代了,都是木雕的,飄著典雅的香氣,這裏便是椿阿婆的住處,由於離大禮堂近戲班子的人都給安頓在她家裏。
他們不時的看到穿著戲服畫著戲妝的人走進走出,通過小門鑽進大禮堂的戲台上,安雯樂嗬嗬的望著一個個戲子,她還沒見過唱戲的,自然新鮮無比:“他們真好看,我要是臉也能這麼畫著,多好看。”
“那不就是大花貓了。”安禪環顧著雕刻得古色古香的閣樓,竟然看得有些癡迷了。
安雯恨恨的瞪著安禪,掐了掐他的大腿。
對鏡貼花黃,錦衣著身妝麵描,脂粉味在空中飄飛,一張張化妝台整齊的擺著,戲子們坐在鏡子前畫著妝,邊上是一個臨時的更衣室,掛著一堆光鮮的戲服,長長的水袖垂了下來,被風吹得飄蕩起來。
季隨風走近左手邊的一張化妝台,一個畫著黑白臉的大胡子端坐著對他一吼,把他嚇了一跳。
“嗬嗬,你別鬧,還有一道沒畫成呢。”說話的是個女孩子,畫著戲妝,手裏收著水袖,看過去讓人心底驚豔。
她的聲音真好聽,細細的,卻咬字十分清晰,普通話十分標準。
她手裏提著斜麵筆,沾了點濃黑的顏料,沿著大胡子的眉線條細細勾畫著,極為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