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雯在三年級時候轉了學,從城裏來到了這個鄉下小學。這個小學規模很小,沒有圖書館,沒有遊泳池也沒塑膠跑道,教學樓寫著八個紅漆大字“嚴肅活潑,團結友愛”,隻有兩層,煙盒教室裏卻擠滿了四五十個學生。教學樓裏出來就是操場,圍著一排排嫩黃的梧桐樹,操場正上方是個纖小的老舊播音室,每天清晨都會準時播放體育操歌。
安雯每次進入學校,都會繞過食堂,她都會向食堂裏係著白圍裙的胖大娘揮手打招呼,然後她望著一排排水龍頭,看著同學們利落的洗著飯盒裏的米。這所學校大多學生來自臨近的農村,都是自家帶來鐵飯盒,然後放在食堂的大蒸籠裏蒸著,中午就跑去食堂取出飯盒,端回教室,配著家裏帶來的菜。
安雯被午後的陽光曬得懶懶的,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活脫脫像隻嬌貴的貓咪。她開始不自覺的望著坐在牆角的一個男生,今天他穿了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襯衫,款式甚至有些老,但他穿著格外熨帖好看,他腿上是黑麻布做的褲子,帶著早已幹透發白的泥點子。
那男生叫季隨風,每次她望向他,他都是一副像不怎麼高興的樣子,眼睛裏卻是亮亮的,閃出一種孤寂冷漠的光,也不知道他在看著什麼。他嘴唇厚厚的,緊閉著,卻像要蹦出什麼字來,她還特別喜歡他淺淺的酒窩。他挽起襯衫袖子,露出藕白的手臂,從書包裏掏出什麼東西,她細看,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的是一顆藍色紋路的石頭。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慣性的會看向他。
“安雯,馬上體育課了,待會我們跳繩去。”三個稚氣未脫齊齊紮著的羊角辮的女生走到安雯位置旁嬌聲燕語,搖晃著安雯的胳膊。
安雯拍拍粉色的裙上的褶皺,一走兩跑的踱到季隨風的座位旁。“季隨風,我們跳繩,你去不去。”
他收斂起神色,把手裏的石頭放進書包,拉上書包拉鏈,並沒有說話,隻是望向窗外。
安雯鼓起勇氣跟他打招呼卻碰了個軟釘子,她顯得有點不開心,瞪著他冷漠的側臉,她前傾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是個怪人,從來都不上體育課的。”一個又高又瘦的男生紈絝的扶著綠漆剝落的教室後門高聲喝道,隨即他身後的男生們一陣哄笑。“竹竿,我們去拿籃球。”那男生轉身跑了出去。
“他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安雯別理他。”一個女生往自己的頭上扣上個大紅發夾,湊到安雯耳畔小聲道。
啞巴?!是沒聽他說過什麼話,課堂上老師點他的名讓他回答問題也是默不作聲。安雯望著季隨風不悲不喜的神色,低下頭不禁為此惋惜。
“季隨風,一個人待教室很悶的,跟我們出去跳繩吧。”安雯的臉紅撲撲的,聲音十分悅耳,她目不轉睛的盯著季隨風仍一動不動的側臉,他卻完全把她當透明的了,她真想把他拎塑料袋一樣拎出教室。
上課鈴刺耳的響了起來,教室外麵的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翻書本的嘩嘩聲。
“他是個奇怪的人,我們自己去上課,老師要發火了。”那女生顯得不耐煩的樣子,拉著安雯的手臂往外拖,安雯隻能喪氣的跑往操場。
“你剛才都踩線了,我看到了。”兩個女生撅嘴爭吵著,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勢。
安雯跟幾個女生玩完踩房子,早已大汗淋漓,她扔掉手裏握得潮熱的瓦片,跟著幾個女生走到池塘邊。
池塘邊沒有用欄杆圍住,種著幾棵櫻花樹,櫻花空中漫舞像極了嬉鬧的精靈,安雯靜靜的觀賞著染得粉紅的一團團的火,心裏的燥`熱頓時煙消雲散,一片花瓣隨風飄落到她的頭上。
“安雯,你說這是什麼花,不是桃花也不像杏花。”一個女生摘下紮住頭發的皮筋,梳理著雜亂的頭發。
“這是櫻花。我家院子裏也有,不過沒這的好看。”安雯滿臉帶笑把鼻子湊在櫻花上嗅了嗅。“也沒這的香。”
幾個女生嘰嘰喳喳的圍著安雯問了一大堆。
“安雯,你說,是你以前城裏的學校好看還是我們的?”
“安雯,你的發卡、衣服真漂亮,在哪買的啊?”
“安雯,你家住哪的啊?放學後要不要去我家下飛行棋?”
安雯倒沒被問得煩躁,心裏倒挺開心的,一一作答。以前她在城裏上學的時候,跟同學們一直處不好,城裏的孩子有些傲氣,不少拿爸媽職業地位說話的,拿市麵新出玩具炫耀攀比的,她老被女孩子們揪頭發,於是她就總是自己一個人玩,學校裏也隻有班主任會偶爾對她噓寒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