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卒唇角滲出鮮血,“自然是中軍。”
羅亦一腳踢到他的胸膛上,士卒飛撞在案盞上,昏死了過去。羅亦掀開營帳布帷,狂風驟雨一起湧來,拍打在他年輕英氣的麵容上,他側身躲過黑夜中射過來的利箭,透過沉沉的雲幕他看見遠處營帳升起的萬丈火光,和四周將他團團圍住,弓箭盾牌齊發的士兵。
一名士卒捂著胸口衝過來替他擋過一箭,衝到營前,跪倒在他麵前,吐出一口鮮血,“將軍,將軍——”他出聲道,“他們反了!反了!”
“是誰?誰反我?”羅亦彎腰提起士卒的衣襟,大聲問道,他臉上的雨水從士卒的臉上淌落,濺起地麵上一汪紅色的血跡。還未等到那士卒的回答,羅亦便看見萬丈火光之中,那坐於馬背上踏著馬蹄緩緩走近的少年。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扶柯的臉。羅亦看著他的同胞母弟坐在那馬背上,稚氣未脫的麵容上滿是陰險與冷漠。他的身邊,馬背上坐著的是猶帶笑意的巫蒙和一臉傲氣譏諷的巫非。
“羅亦,你們軍營內部的士卒試圖聚眾謀反,本公子已經全部幫你鏟除了。”巫非踏馬往前走了兩步,走過屍首橫陳的地麵,望著羅亦,漫不經心地笑道,“你該如何感謝本公子呢?”
羅亦站於營帳門口,他心裏已知巫非意絕非如此,他此時才不得不承認,他在無命灘最大的敵人不是鮫族,而是巫非。如今雨夜被困,身邊親信被殺得七零八落,不過他麵色依舊保持著冷靜,看著巫非虛偽的表演。他身上的傲氣與倔強正如七歲時第一次見到巫非那樣凜然。
巫非又道,“罷了,你若感謝本公子,便乖乖束手就擒,前去雲尊城去向帝上請罰吧。”
羅亦冷笑一聲道,“我有何過?為何領罰?”
“哼!無過?私放鮫人、通敵叛國此罪一!縱使士卒密謀反叛,此罪二!”巫非道,“隻此兩項,便可使你抄家滅門,永世不得翻身!羅亦,你以為我的父親寵愛你,你便可以越過我,你便可以成為人上人了嗎?你隻不過是一介羅姓,下賤種子竟然還敢覬覦不屬於你的位置和東西!”巫非厲聲道,“我奉勸你,束手就擒,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羅亦沒有理會巫非,而是望向扶柯,道,“柯兒,你相信我嗎?”
扶柯沒有想到羅亦會突然發問,怔了一瞬,半晌,他緩緩道,“羅亦,你休怪我。”他聲音透過雨幕,寒涼入骨。
羅亦凝視著扶柯,笑了笑,眸裏掩飾不住的失望,“我以為我們終究是同胞兄弟。”
“高門之邸,何來兄弟?”巫蒙見扶柯麵容竟有幾分動容,剛想開口,扶柯已先一步換了滿臉的憤恨,冷冷地道,“自古以來,多少手足相殘,高門之邸,更是如此。說著是兄弟,不如說是仇人!巫笪之內,長子為繼,幼子若不爭取,還有什麼?”扶柯馳馬走近幾步,“扶贏是扶姓繼承人,鎮守西城。你是羅姓繼承人,住進巫天府!隻有我,扶柯,無名無譽!父親母親將我當成一個隻會吃喝玩樂的傻瓜,可我要告訴你,我扶柯不是!”
“你——”羅亦看著扶柯,轉怒為笑。他仰頭傲然道,“巫非,你說得那些,我沒有做過,所以我羅亦不會承認。”
巫非舉起弓箭,拉弓對準羅亦,他座下的馬兒一步步往前踏,羅亦卻依舊佇立原地不動。巫非眸中席卷凜冽殺氣,一箭三發,羅亦卻輕鬆迎身避過,巫非踏上馬背飛身一劍橫砍過來,那一劍逼的羅亦舉劍對抗一直往後退,身體重重撞在營帳上,肩膀上的傷口在那一撞生生裂開來,殷紅的血湧了出來。
他抬眸看著殺氣騰騰的巫非,他抿緊蒼白的唇,汗與雨水順著臉頰而下,他的劍穗在雨水中輕輕擺動。他心裏一痛,他不怕死,可他怕……拖累了家人,怕……再也見不到她。
就在這一凝神心痛之際,巫非低吼一聲,壓劍往前,他也生出了全身的氣力,兩人內力交抗,羅亦拚盡全力,終是勝了一籌,他舉劍擊開了巫非的劍,再重重一掌打在巫非的身上,巫非摔出數丈之外,跌進雨水泥濘之中,滿是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