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我最終還是沒做到放下素天隕不管,雖然我從沒見過他,對他不存在什麼感情,甚至從心底說是恨他的,但他所做的一切卻都是為了我,若不是我他也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做喪盡天良遭人唾棄的事,不會淪落到四處躲避生命垂危的地步。不管我願不願承認,他都是我在這個世上除曦兒外唯一的親人,血緣的牽連讓我不能否定他,這種愛做不到恨也恨不了心情幾近讓我崩潰。
素天隕吐血的次數越來越多,大夫說他最多活不過一個月,能做的隻有安排後事了,我沒辦法做到無動於衷,因為從心底來說我是渴望有個親人能陪在孤單的自己身邊的,我不想他就這樣死。我要求素天隕放棄這裏的一切,跟我一起隱居山林,我告訴他他還有個外孫女,隻要他能跟我一起走,我願意原諒他,讓他在餘生裏享受到天倫之樂,素天隕欣慰的笑了,卻終是拒絕了我的要求,他說戰爭是他挑起的,他不能現在放下玉國和將士們一個人走,做不忠不義之人。他說罪孽已經犯下,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唯有以死謝罪才能滌清罪孽。
素天隕是在七天後一個陰雨天裏閉上眼睛的,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反反複複念叨著“緋怨”,他用蒼白的手指緊緊的抓著我的手,流著淚一遍一遍說著“落兒,對不起”,我的心痛的不可遏製,眼淚決堤一般沾濕了他緊握我的手,其實在最後陪伴他的日子裏我已經原諒了他,沒有比血緣親情更難割舍的羈絆,無論他做過什麼錯事,犯下多少罪孽,他都是為了我,如果一定要贖罪,那麼我也無法置身事外。
可是,如果注定我得不到,為什麼還要來到我身邊?
我火化了素天隕,然後帶著他和洛緋怨的骨灰離開了這個早已死去的地方,素天隕在最後一刻懇求我把他的頭割下來送給淩墨軒,他直到臨死前都在為我著想,讓我如何能恨他?我知道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跟自己的妻子女兒在一起,活著的時候沒能做到,死後我來為他們實現。一個人無論生前做過什麼,死後化作一捧土,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了,素天隕並非大奸大惡之人,事實上在他活著的日子裏沒有一刻不在為他所犯下的錯痛苦愧疚,相對於活著備受折磨,死對於他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他終於可以不再愧疚,不再痛苦,不再擔憂了,終於能和心愛的妻子黃泉之下相見了。
行程第五天,我下了馬到附近的驛站買了些幹糧,給馬兒喂了些草料,長路跋涉沒辦法好好休息,也沒好好洗過澡,我決定在驛站的旅館裏住一晚,給自己好好整理整理。
小鎮邊緣的驛站鮮有人住,空蕩蕩的毫無人氣,昏暗的燈照著老板蒼白冷漠的臉,讓人從心底生出幾分寒意。我在櫃台付了銀子,老板頭也沒抬,伸手指了指右邊第一間房,此人給我的感覺很不舒服,我也沒再理他,交待了要一桶熱水後就提著行李入了房間。
旅店的夜裏很冷,潮濕的被子散發著難以忍受的黴味,懷了孕後對氣味很敏感,胃裏一陣陣翻滾很難受,我受不了的起身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手觸到窗扉的那一刻卻愣在了原地,用力的推了推窗子紋絲不動,竟是有人從外麵鎖住了窗子!飛快的衝到門口用力一推,同樣也是鎖著的,憤怒和不安湧上心頭,是誰做的?有什麼企圖?!
“開門!”我一邊踹門一邊大喊,“為什麼要鎖住我?!你是誰?!”
沙啞的聲音在門外陰森森的響起:“外麵野獸多,姑娘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裏麵休息吧。”
“放屁!”我大罵著一掌劈向門,木質的門裂成兩半飛出去。塵土揚起迷了我的眼,我失去了平日的冷靜,抬腳就向門外踏去。
邁出的第一腳踩上一個尖銳的東西,我還沒反應過來,一陣鐵鏈拉動的聲音刺耳的響起,與此同時左腳被尖銳的鐵鉤刺穿,鐵鏈帶起左腳瞬間將我倒提起來,刺骨鑽心的疼痛讓我連叫都叫不出來,眼前一黑直接痛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