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哲覺得今天周一舟不太對勁。
具體哪裏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
大概就是頭發洗了,衣服也換了個鮮豔的色兒,醫生和她打趣的時候也知道回兩句嘴,不像前幾個月那麼被迫營業。
“對了主任,涉及到尿毒症的一些專業性知識,等您有時間的時候可以給我科普一下嗎?”
“你想知道什麼?”
“就大概並發症的情況,移植風險,治愈風險,供體年齡差之類的。”周一舟補充道,“這個案子來的太急,我還沒來得及做功課,先和專業人士了解一下,回頭我整理一個提綱,可能還要麻煩您抽時間給我們做個專訪。”
“喲,這麼多事呢”黃主任一副頭大的樣子,“我等下要去門診,這可怎麼辦。”在周一舟殷切的眼神下,黃主任把頭轉向路楊,“路楊,要不你幫個忙,這些你都懂,人家媒體朋友恪盡職守為醫學做宣傳,我們醫護人員可不能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瞧瞧這政治覺悟,歡姐來了不也得哭?
“現在嗎?”
年輕的醫生表情頗有些為難,仿佛為了印證自己,還補充了個看手表的動作。善解人意周一舟自然懂得見好就收。“看你時間,我都可以。”
“10點吧,我一會兒還得查房。”
“好,我10點再過來。”
周一舟帶著阿哲離開外科大樓。她有意無意想在對方麵前展現自己的專業性,就好像在說:你看,我也很優秀的。當然這些話阿哲聽不見。阿哲隻知道,現在才早上8點半,按理說10點鍾的會談,他們理所當然擁有一個半小時摸魚時間,吃個早飯,抽根煙,這半年不都這麼過來的。可周一舟今天跟打了雞血似的,指揮阿哲這裏補個空境,那裏拍個人文,自己則抱著手機和筆記本,阿哲湊過去一看,已經在梳理提綱了。
阿哲疑惑:“你在網上都查得到幹嘛還多此一舉。”
“你不知道醫學最重要的是嚴謹嗎,要是網上說的能做依據那還要醫生幹嘛,要我們幹嘛?”
他被懟的說不出話來,也不知道是誰,前段時間讓她去梳理肝外科醫生的采訪提綱,她支支吾吾推辭,說這些有很多紀錄片案例都做過,回去做做功課就行,別耽誤醫生治病救人,結果連人家麵兒都沒見著。
等待周一舟的間隙,阿哲把機器放在地上,自己點了根煙。陽光明媚,空氣清新,正是患者早飯後晨練的大好時機。但是大家在經過兩人時都很刻意在避開。
“那邊走那邊走!”
刻意到她不得不留意。
“這是在拍什麼?”
“不就是拍我們這要死不得活的樣子嘛!這些電視台的,真夠冷血,昨天聽說神經外科有個人把器官捐出去,家屬在外麵哭得死去活來,他們還在那裏拍拍拍,嘖嘖嘖。”
不止患者,就連不知內幕的醫護也有議論聲。
某護士:“別過去別過去,過去了他們就會抓著你拍。我聽opo的說,他們都快煩死這些人了,調解本來就難做,他們一抬著攝像機,家屬連麵都不想露。就因為他們,耽誤了多少工作。”
“可不是麼,原本捐獻就是很痛苦,他們不體諒也就算了,拿攝像機對著人,當這是作秀嗎?”
被針對的兩人臉色很難看。
再回來時,不早不晚,正好10點。泌尿科辦公室的門大敞著,裏麵醫生們正在聊天。
賈姓醫生調侃道,“我覺得路楊挺合適上合家歡的,你們沒看過那個節目麼,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重點啊,要長得帥!哎路楊你一會兒不是有采訪麼,和導演打好關係,讓人家給你走個後門兒。”
一群人跟著起哄,路楊涼颼颼的頂回去,“我上去表演什麼,開膛還是穿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