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後隨有四個宮女時刻陪著,卻沒一個能說話的。
她低頭數著地上的青石板,不知不覺到了春陽宮,沒想到這裏真的有許多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忙活著從裏麵往外搬東西。
她剛走到門口,還沒得太監注意,就迎上正由宮女攙扶著,艱難挪動著臃腫笨拙的身體,往外走的於蔓莎。
於蔓莎素麵朝天,雙眼無神,裹著件舊披風,看到前麵那條好看的金線雪浪裙擺,才緩緩抬起目光,沒想到竟是翟純熙出現在她麵前?
她眸中一痛,不由用力眯起來眼,毫無偽裝地問翟純熙:“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翟純熙再見這個人,亦是心情沉重,因為她忘不了自己曾被這個外表柔弱的女人,那極深的城府,支配的恐懼。
她深吸一口,快速地眨眨眼睛,以清理掉腦中的回憶,再次抬眸定定地回看她,道:“隻是恰巧路過而已。”
於蔓莎瞧著她如今身體恢複康健,怎麼看都是被心愛的男人溫柔嗬護著的幸福模樣,心裏絞痛滴血,忍著不肯發作,枯怠太久的雙眼,漸漸浸潤上不甘和忌恨的神色,斜眼瞧著她。
瞧了半天,忽而好笑道:“又是恰巧路過,說起來,你第一恰巧路過,是我和你第一見麵,你救了我的命。不過那時,整個王府隻有我活下來,我無所依靠,好不容易憑著一身的才藝,通過歌舞坊,得到了能夠麵見陛下的機會,結果被你搶去,我沒有辦法對你說謝謝,你懂嗎?”
翟純熙心中湧上淡淡的酸楚,她是吃過很多苦的人,一想到自小知書達理的尚書獨女、王府地位尊貴的王府,在家破人亡之後,流落到歌舞坊,以賣弄才情為生,她就心中五味雜陳,忽而又想到什麼,抬頭問她:“你的孩子,還好嗎?若你出了宮,可有人幫你照顧?”
一聽到孩子,於蔓莎的眼中立即燃起仇恨的火焰,整個人變得癲狂而陰冷:“孩子?哈哈哈!孩子?”
於蔓莎身邊攙扶她的宮女小如,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她這種情況,迅速揮手叫上其他幾個宮女,上來一起拉住情緒失控的於蔓莎。
翟純熙身後懂事的宮女,見於蔓莎情況不對勁,立即拉著翟純熙向後退遠。
其中一個宮女,連忙低聲同翟純熙解釋道:“姑娘,她是假孕,她那肚子裏不是個孩子,揚言要生的時候,被發現肚子裏竟是一坨肉瘤。她當初拿這個騙了陛下,如今算是被陛下降為平民,趕出宮了。”
翟純熙不由倒吸了口涼氣,再次看向瘋瘋癲癲的她,不知是否該同情她。
幾個宮女扶著翟純熙轉身,匆匆離開煩擾之地。
卻聽見於蔓莎在她身後,得意地咬著牙,衝她叫喊:“寶方國的妖妃,有魅惑天下的能耐,她與你宿怨仇深,就算你沒有死在我的手上,你遲早也會死在她手中!翟純熙!這黎國王後的位子,你是沒機會坐了!”
翟純熙聽後緊緊閉上雙眼,神情嚴肅地深吸一口氣。
身邊的宮女以為於蔓莎刺激了她的情緒,趕緊上來勸慰。
她擺擺手,睜開眼睛,呼出那口氣,撇下身後繼續發瘋的於蔓莎,頭也不回地領著四個宮女離開了。
她是有些生氣,但並非於蔓莎,而是從於蔓莎的話裏,她意識到自己被子梧歡保護得太好,關於那些傷人的暗箭與荊棘,全是子梧歡一人在外承擔。
原本,她知道自己還是愛著他,但不會再為他一句謊言,而輕易奮不顧身。
可她沒想到,這小半年過去了,她一聽到他現在身處於不利的環境中,她就衝動的想為他身先士卒……
一邊覺得自己依舊愛得這麼蠢,為自己的沒長進不爽,一邊感受到子梧歡給予她的保護有多細致,為自己沒能為他排憂解難而不爽,啊,這種相互矛盾的感覺,簡直不爽透了……
終於等到他處理完國事,回到中天宮,她拉著他的手坐在桌前,就開始問起如今的國家局勢。
她今天見過於蔓莎的事,他已經聽宮人說了,於蔓莎現在嘴裏經常喊著什麼,翟純熙從她那兒了解了多少,他心中有數,所以便對翟純熙一一道來。
葉玉芽逃到國力強盛的寶方國,成了在年邁的國王枕邊,夜夜承歡的寵妃。
本來黎國與寶方國有聯姻的意向,但葉玉芽說服國王迎娶翟純熙,因此遭到子梧歡的拒絕。
葉玉芽又對國王吹了不少枕邊風,最終是要引起兩國的戰事,許多小國也想趁此機會向寶方國示好,所以現在許多國家聯合起來,準備一起吞並黎國。
“他們準備什麼時候……攻過來?”翟純熙神情嚴肅,好幾次想發作,都忍住了,因為她理解子梧歡的用心,就是怕她又要跟著一起風裏雨裏,甚至戰場殺敵。
“還沒接到準確的時間,線人來報,快則三個月。”子梧歡也是心情沉重,低垂著眸子,疲憊但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