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曦……”原來,他曾經真心誠意準備接受她,打算與她成為真正的夫妻,可是她卻沉不住氣,在他即將交付身心之前,用殘忍卑鄙的手段毀了這唾手可得的幸福,將他的心再度推遠。她止不住落淚:“君曦,對不起……”
“不怪你,是我欠你一句承諾,我答應了那場交換,卻沒有待你如妻。”洛君曦看著血色星空,淡淡道:“我欠你想要的幸福,所以死後你怎樣折磨我,我都待在你和食夢貘設下的陣法裏承受著,隻為你心裏能好受一點。”
看著他稀薄孱弱的魂魄,再想想他所說的,我自廢的是武功,不是魂魄,那麼生前他身體虛弱是事實,死後他的魂魄卻絕不會因為曾經自廢過武功而像普通人那麼弱,而是像他生前那樣,擁有最強意念,最高明劍法。可是,因為覺得愧疚,他竟然甘願待在她設下的最殘酷陣法裏,日夜祭煉他的魂魄,整整被折磨了三十四年,以至於如今他的魂魄薄弱到了潰散的邊緣!
他生前為了配製噬心蠱解藥救漠櫻,不惜以自己心髒為藥鼎,受盡煎熬大半年,直至油盡燈枯,臨死之際還剜出自己心髒將隻差最後一步沒有煉製成功的解藥交給兒子,死後,又遭受她整整幾十年淬煉魂魄的極致摧殘,他這一生,生前死後,過得何其疼痛悲涼?!
輝久夜不覺淚流滿麵,猛然撲上前,想要用力抱住他,可惜,他隻是虛虛一個幻影,她的身體直接穿透他,撲了個空,她轉身,怔怔的看著他。
他依舊是淡漠語氣:“這些年,你的恨是否減了幾分?離開她的身體吧,我會回去繼續接受你的祭煉,直到你的恨意全部消融。”
她有所軟化的心再度失控暴戾,厲聲道:“你以為折磨你我心裏就很痛快?洛君曦,你越是無怨無悔的忍受種種折磨,我就越是恨你!恨你!我寧願你對我有哪怕一點點真心,讓這些摧殘全部都施加在我身上!我隻想要你的心,不想要你受盡世間各種痛楚!”
“輝久夜,撤陣,離開她的身體,可以嗎?”洛君曦最後又問了一遍。
“休想!洛君曦,不管你受盡多少苦,你都不舍得讓她知道,不舍得讓她過得不好,既然如此,我就毀了她這具身體!讓所有人都陪葬!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你負了我,我就毀滅所有人,讓你永生永世背負愧恨!”
“輝久夜,別逼我!”
“我就逼你了,怎麼樣?洛君曦,你的魂魄已經被摧殘到這種地步,你還有能力阻止我嗎?”輝久夜瘋狂大笑:“萌寶,和我一起摧毀迷陣中的一切吧!”
萌寶,就是陪伴了她整個人生,在她死後也不離不棄守著她遺體和魂魄的那個食夢貘之王的小名,是她幼時隨口給它取的昵稱。
聽得她的吩咐,食夢貘低吼一聲,驀然發動攻擊。
她也將笛子湊到唇邊,用了十成功力吹奏。
無數血靈被它和她的怨念召喚過來,與他們合二為一,凝聚起越來越強盛的毀滅力量,整座奇石森林籠上濃厚血色,而她和它的後背,都凝結出一對碩大漆黑的羽翼,如閃電一般,吞吐著炫目黑芒。
幽綠色的笛音彙聚出潮汐般的光波,將迷陣中的所有人都淹沒,強烈無比的自殺意念牢牢掌控住在場每一個人,所有人的刀劍,都狠狠向自己心髒刺去。
洛君曦再也沒有容情,手中長劍驟然爆發出一捧銀白色的炫亮神光,繼而像奔騰怒嘯的瀑布一般爆開成億萬道光芒,瞬間衍射向四麵八方,籠罩著整座迷陣的血色都被衝散一空。
長劍一挽,他飛身而起,一招萬化歸一,雪亮劍光刺破時空,狠狠穿透展翼飛撲過來的食夢貘心髒。
這隻因為救命之恩終生追隨著輝久夜的夢魔之王,身死魂滅,羽翼消散。
洛君曦一劍餘勢未歇,指向飄然而起的漠櫻眉心。
看著這張魂牽夢縈幾十年的容顏,洛君曦心髒抽痛了一下,沛烈劍氣略一停滯,此刻掌控這具身體的是輝久夜,真正的漠櫻魂魄早就被她壓製到最角落裏,他決不能留情!一瞬的遲疑,他決然將劍氣透入漠櫻體內,瞬息之間漫過她全身。
寄魂在她體內的輝久夜慘叫一聲,三魂七魄驟然潰散,從她眉心的傷口處溢出,已經沒有力氣再逃逸,像一片枯葉被揉碎般,零落幻滅,發出最後一道不甘心的詛咒:“洛君曦,你好無情!我咒你永世不得善終,與她生生世世相錯!”
他早就不得善終了,肉身三十多年前已經焚毀,殘碎的魂魄也在這一擊之後潰滅,哪裏還有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