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已經是一陣秋雨一陣涼的時節,洛傾顏的傷勢漸漸痊愈,這天卓康過來傳話,要楚淩霜去禦書房見百裏瞻,說有要事相商。
楚淩霜隨著卓康來到禦書房,洛傾顏也如影隨形的跟了來,隻見百裏瞻正坐在桌邊,對著棋盤出神。
她微笑問:“陛下宣臣妾來有何事?”
“和朕對弈幾盤。”
“好。”
百裏瞻落子慎重端凝,易守難攻,楚淩霜則是以攻為守,鋒芒畢露,咄咄逼人,幾盤下來,竟然全部都是一子之差,互有輸贏,棋力不相上下。
百裏瞻的棋力在蘊沛他敢說第二,沒人敢自稱第一,沒想到麵前這個十幾歲的丫頭,竟然能夠與他旗鼓相當,他不覺又敬又怕又愛。
洛傾顏在一邊看得打嗬欠:“喂,你們有完沒完,到底有什麼事,快說!”
楚淩霜也催道:“陛下有話直說吧。”
百裏瞻沉思了一會兒,問:“風影,你告訴朕實話,你會不會有一天接受我?朕不要一個字的敷衍。”
楚淩霜一驚,與他相視良久,見他神情微冷,凝重,她躊躇了一下,如實道:“不會。”
百裏瞻苦笑一聲:“朕就知道。”
楚淩霜跪了下來,誠懇道:“陛下,臣妾有負你的情意,你一次次縱容我犯下的錯,我縱然百死難贖其罪,除了無法交付身心,臣妾願意為陛下做任何事,將功抵過。”
“若朕要你出兵迎戰天都,救回兩位王子,你可願意?”
楚淩霜一震:“陛下覺得臣妾有領兵打仗之才?”
“棋力考驗的就是指揮作戰的本領,朕根據你的棋力和你的心性,相信你的軍事才能絕不下於蘊沛第一名將符海。”
“陛下過獎,臣妾哪敢和你手下第一愛將相提並論?”
“你缺少的隻是實戰曆練,既然你不願意做朕名副其實的女人,那便做朕的女將軍和軍師吧。”
“隻要臣妾不辱使命,陛下便永不逼我侍寢是嗎?”楚淩霜目光灼灼的問。
“對!”百裏瞻伸出手掌。
“一言為定!”楚淩霜與他擊掌為誓。
一陣怏怏的洛傾顏也是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太好了,何時出戰?”
“臣妾練兵三日便出戰,如何?”
“好!”
“愛妃可否為朕撫琴一曲?”
想想下藥之事,他沒有治她死罪,她裝作人質護送沐流雲逃出生天,他也沒有降罪於她,反而竭盡全力救治她,縱然是各懷心思,目的都不單純,她卻也不能不感念他的一次次縱容。
無可否認,他的縱容裏盡管有用她做餌的成分,但是又何嚐沒有憐惜庇護?否則她斷然不能活到現在,她點點頭,走到琴台邊坐下來,略一沉思,輕撚琴弦,且彈且唱道:“
大漠烽煙誰人挽,羸身風骨近殘年。
叱吒半世應已倦,守土一隅豈我願?
願付南柯緣未了,情因兒女果為難。
聽蛩縱有潸然夜,壯心未已逆清寒。”
百裏瞻不覺聽得胸膛處一陣酸痛,熱淚欲下,他強忍住震撼和悸動。
半世風霜,他舍棄所有,隻為建造一個在西疆來說相對最強大富庶的盛世王國,甚至想稱霸大漠,成為一代帝君。可惜壯誌未酬,他始終未能滅了其他四國成就帝業。
他活了四十五年,從來無人懂他衝天壯誌,更無人懂他背後蒼涼疲累,隻知道敬畏他阿諛他,他沒想到,懂他的,竟然是眼前這個僅僅十六歲的少女。
甚至,以她的琴藝和詩歌,唱出他的心聲。
他聽得情動,洛傾顏卻是醋意滔滔,一拍桌子怒道:“醜八怪,你夠了!為何一再為別的男人唱這種歌?!一個沐流雲,一個百裏瞻,你何時能將我洛傾顏放在眼裏心上?”
楚淩霜停了撫琴和清歌,起身道:“陛下,請容臣妾告退,明早出征。”
百裏瞻也起身,動容的握住她的手:“愛妃,若你不想出戰,朕也不逼你,不會拿侍寢要挾與你。”
楚淩霜輕輕抽回自己的手,淡淡一笑:“臣妾不報君恩實難心安,請陛下放心,我不會冒險輕進,折損你的兵將。”
“朕不在乎折損多少兵將,隻要愛妃你能全身而回。”
他字字近乎告白,洛傾顏臉色難看至極,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倆。楚淩霜被他倆的目光弄得渾身不自在,慌忙福身告退,離開禦書房。
洛傾顏氣咻咻的狠狠掐了她一把,掉頭當先離去,楚淩霜趕緊追上去:“小氣鬼,等等我。”
直到他倆的身影消失,百裏瞻依舊有些失神的久久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