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遠趕到那家新開張的酒吧時,林空已經先一步到了,正坐在角落裏捧著酒杯默默發呆。
賀思遠順著他的視線瞟了一眼不遠處的舞台上正低著頭彈琴的小男生,一臉壞笑地問他,“喲,動了凡心了?”
林空眉眼不動的嗯了一聲,“來了?”
賀思遠把外衣扔在一邊的空椅子上,招手叫來侍應生給自己要了杯酒,轉頭又問林空,“不是說要加班開會?怎麼又出來喝酒?”
林空收回視線,臉上露出一種百無聊賴的神色,“是開會,不過通知我不用參加。”
賀思遠愣了一下,暗想難道他家賀小三如今這麼刁,連林空這樣的前輩都要開掉了?
林空看著他驚訝的表情反而笑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也算三朝元老了,再不主動給別人讓位,該有人著急了。”
賀思遠問他,“我爸知道這事兒不?”
“不清楚。”林空搖了搖頭,“不過我走的時候肯定會去拜訪他。若不是賀老提攜,也沒有這幾年風風光光的林部長。”
賀思遠聽他這麼說,就知道林空是打定了主意要離開“賀星”了。賀行遠上台一年多的時間,已經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之前的老人也打發走了不少。賀思遠原以為林空是賀韜的老部下,賀行遠會看在老爹的麵子上對他網開一麵,沒想到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賀小三能不能行啊,”賀思遠提心吊膽地問林空,“我怎麼覺得他走的太猛了一點兒?”
“你想多了,”林空笑了笑說:“就看‘賀星’養著那麼一群不幹活光搗亂的蛀蟲,若是沒有個手段厲害的上台,你以為‘賀星’還能撐幾年?”
賀思遠默然不語,他總覺得賀行遠還是個孩子呢。
林空又說:“或許他能力不如關鬱,但關鬱畢竟不姓賀,能力再強也難以服眾。”
賀思遠不想跟他談關鬱,便轉移了話題,“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林空想了想說:“先給自己放個假吧,這麼多年都沒休過假了。”
賀思遠嘲笑他,“真頹廢。”
林空斜了他一眼,臉上帶著明晃晃的嘲笑,“比頹廢,誰比得過你賀二少?”
賀思遠頓時閉嘴了。
剛離婚的時候,賀思遠著實消沉了一段時間,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把自己關在家裏,誰也不見,整個人也瘦得脫了相。到了這一步,賀韜夫婦也看出不對勁來了,思來想去,賀韜就找了自己最信任的老部下來勸勸賀思遠。
林空其實也挺無奈,賀韜的麵子他不能不給,但他毒舌慣了,最拿手的事兒是罵人,哪裏會勸人呢。於是就跑到賀思遠跟前陪著他一起愣神,再後來就拖著賀思遠到外麵去,找個安靜舒服的地方繼續愣神。
賀思遠一直是把林空當成情敵來看待的,沒想到真正的情敵另有其人。於是,對林空的厭惡也就消散了大半兒。時間長了,兩個人就開始能說說話了。再後來,就變成了隔三差五能聚到一起聊聊天的熟人。
所以說,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是很奇妙。要換了以前,賀思遠是怎麼都不會相信他會有朝一日跟林空成為朋友,而且還是可以一起坐下來心平氣和的喝喝酒聊聊天的朋友。
“他走了,”賀思遠歎了口氣,“你也要走了……”
林空自然知道他說的“他”是誰,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微帶了些關切,“既然放不下,為什麼不去找他?”
賀思遠苦笑了一下,“找到了說什麼?”
林空淺淺抿了一口酒,眼裏浮起一絲頹然的神色,“這個我也沒法教你了。談情說愛的事情,我也不懂。”
賀思遠心裏生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他和林空之間一直刻意避免談到關鬱,談到感情的問題,仿佛兩個人心知肚明那是一個彼此都忌諱的禁區。但今天,林空卻主動的談到了感情兩個字。
“你喜歡他,”賀思遠肯定地說:“什麼時候開始的?”
林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
“不能說嗎?”
“沒什麼不能說,”林空閉了閉眼,似乎是有些艱難地說:“從他喜歡賀知遠的時候。”
賀思遠的心髒尖銳地疼痛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認識我哥?!”
林空緩緩點頭。
賀思遠腦子裏像擠進來一團飛蟲,嗡嗡嗡的叫個不停,“你……從來沒說過……”
“是你從來沒問過。”林空知道今天喝的酒已經超過了他給自己定下來的安全的界限,但是或許是“賀星”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整個人都有種徹底放鬆下來的茫然的感覺,竟然也不想控製自己了。
“那……關鬱知道嗎?”
林空遲疑了片刻,“大概。”
“大概是什麼意思?”
林空把杯子裏的酒一口飲盡,豁出去了似的朝著賀思遠的方向微微俯身,“因為我的臉和原來不一樣,我也不清楚他是不是猜到我就是……就是原來的林一鳴。”
賀思遠已經聽糊塗了,隻覺得林一鳴這個名字說不出的熟悉,仿佛在哪裏聽到過。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間想起來了:林一鳴,商學院的高材生,賀知遠的同窗好友,後來隨著賀知遠一起進入“賀星”,成為他的助理。
賀思遠覺得林空又丟出來一個炸|彈,將他的理智瞬間轟成了渣。
“林一鳴……你是……”賀思遠的嘴唇都抖了起來,“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