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蕭逸之吩咐在偏廳中擺放七弦琴,筆墨布帛和圍棋。劍書匆匆奔去月桐房間,喚醒還在沉睡的月桐。月桐昨夜幾乎哭了一晚,才剛睡下沒多久,就被叫起來。
月桐睡眼紅腫,臉色慘白,半夢半醒中被帶去偏廳。看見蕭逸之冷俊的臉,霎時清醒了幾分。
“我們現在要來算一算昨日之事。”蕭逸之淡然道“你昨日把雅亭的圍欄踢破了,你可知那圍欄價值不菲。”
月桐不可思議地瞪向他,鬱忿滿腔,恨恨道:“那你想如何?要我去把它修好?”
“圍欄是用西域來的白樺樹所造,上麵的圖案是由長安最有名的木工師傅所刻。你認為你可以修好?”
月桐怔怔難言。
“看你身無分文,賠不起。我們來做一個交易,你再幫我繡一幅圖。”
月桐擠眉瞪眼:“好!我能說不好嗎?”
“這次要繡圖的客人有一個要求。做刺繡的人必須有才情,精通琴棋文書,才配為他繡圖。我要考一考,你到底配不配。”
“哪有這種客人?我把圖繡好就成了,還管我什麼琴棋文書?”月桐低聲嘟嚷。
文叔,劍書和小茹一臉狐疑地交換眼色。
蕭逸之充耳不聞:“你去彈一首曲子。”
月桐看著七弦琴,怯怯地咽了咽幹涸的喉嚨。小時候母後曾經教她彈琴,可是她總是一會去騎馬,一會去射兔子,根本沒好好學。母後的十八般才藝她隻學會了刺繡。月桐瞄了瞄蕭逸之冷
肅得令人發寒的麵容,為難地坐在七弦琴前,伸手一彈,幾聲刺耳的噪音飛出。她忍不住“啊”了一聲。劍書和小茹禁不住噗嗤一笑。月桐又彈了幾下,全是不堪入耳的噪音。月桐窘迫地垂首:“我不會彈。”
“在長安,姑娘家在六七歲時就已開始學習七弦琴,到你這年紀都已能彈出像樣的曲子。劍書,你來彈奏一曲。”
“是。”劍書坐下,隻見她纖纖玉指在琴弦上揮灑,悠揚清脆的琴音飄蕩而起,婉轉地縈回在廳堂中。
蕭逸之冷冷清清地道:“和劍書的琴藝比起,你的隻能用一字形容:糟。”
月桐忿忿不平:“我隻是沒學過。學上半年一年的你又怎知我彈不好”
蕭逸之沒理會,悄然走向棋盤:“接下來,棋。你過來!”
月桐極不情願地蹭到棋盤前坐下,心念著以前時常與父王對弈,至少不會被說成糟吧。
一黑一白的棋子在棋盤中排布,月桐越下越心驚,這才明白以前和父王對弈,父王全是讓她的,而這蕭逸之完全不留情麵。才不過十幾手,蕭逸之就停下,冷淡道:“你輸了。”月桐傻眼地看著棋子稀疏的棋盤,連自己輸在哪都看不出來。
“你的棋藝也是一字:差。”蕭逸之淡然道。
“你年紀比我大,我下不過你也是很正常。”月桐心有不忿,卻隻敢喃喃低語。
“你要我在莊中找一個比你小的與你對弈嗎?”蕭逸之掃了她一眼。
月桐悶哼了一聲,垂首踱腳。
蕭逸之繼道:“第三樣,書。在布帛上寫下‘鳴月莊’三字。”
月桐心中暗暗叫苦。從前母後叫她練字時她總是有一搭沒一搭靜不下來好好練,情願拿繡針也不願拿筆。母後奈何不了,由她性子。如今回想,若當初多練幾個字,今日可就不會出醜了。她重歎口氣,反正都已這樣了,由這臭莊主愛怎麼笑就怎麼笑。一揮筆,在布帛上唰唰而書。
劍書小茹偷瞄布帛,霎時垂首暗笑。月桐感覺到身後的笑意,羞愧難當,於是破罐子破摔,龍飛鳳舞地亂寫一通。蕭逸之目光拂過布帛,不用走去已知是怎樣的光景。
不等蕭逸之開口,月桐搶道:“你不用說了。我的字隻能用一個字形容:醜。”
蕭逸之微頷首道:“人貴自知。”他走向書台前,行雲流水般揮筆寫下‘鳴月莊’三字。字字靈動流逸,雄健處又帶灑脫,奔放處又帶內斂。月桐雖書法不佳,卻自幼見慣母後一手秀麗的好字。他的字和母後的比起,竟是各有春秋,難分軒輊。月桐口中不語,心中卻驚讚不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