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之淡淡冷冷道:“鳴月莊如果連一個懂刺繡的人都找不到,還叫鳴月莊嗎?”
鳴月莊的大門沒有盛氣淩人的堂皇,卻有著清新爽逸的高雅。月桐深籲一口氣,舉手敲門。
應門的家仆看見月桐,麵有愕然。
“大哥哥好,小女子月桐是來求醫的。”
家仆了然地看向月桐身後的木車:“小姑娘,你知道來鳴月莊求醫是要有交換的。你能給什麼?”
月桐道:“我會刺繡,我繡得很好,你給我一個,不,半個時辰,我可以繡出一隻馬。”
“馬?”家仆眉頭一揚“那你先等著,容我入內稟告。”
沒多久,家仆拿來了繡繃和針線:“給你半個時辰,繡一匹馬。繡得好,我再通傳管家。”
拿起繡針,月桐禁不住想起疾風,想起騎著它馳騁在一望無際的草原,迂回曲折的古道,鬱鬱蔥蔥的森林,甚至蒼茫寂寥的大漠;想起它為了救自己,疾馳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月桐的手微顫著,閉上眼睛,疾風飛揚的英姿恍惚就在眼前。她睜開眼,繡針利落地刺進繡布。
家仆拿著繡圖匆匆而入:“文管家,這就是求醫的人繡出的圖。”
文叔接過圖,雙目一震。圖繡得並不細致,但一隻奔馳的駿馬已躍然圖上。半個時辰有此繡圖,功力不凡。
“人在哪?”
“還在門外。”
文叔看見月桐,有些愕然,轉身去問家仆:“是她?”
家仆點點頭:“我看著她繡的。”
文叔不動聲色地打量月桐,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娃,衣衫襤褸,卻冰肌勝雪,清眸剪水,再看向木車上的哲安:“你們是何方人士?”
月桐微怔:“我,我們是月氏來的。匈奴搶了我們的家園,我和叔叔隻能逃命來大漢。我叔叔就是被匈奴兵射傷的。”
“月氏?”文叔眼裏閃過幾不可察的了然。
“我讓你進莊,你好好繡一匹馬,繡得好,鳴月莊會治好你叔叔的傷。”
月桐跟著文叔走進鳴月莊,石子路兩旁種滿茂密蔥蘢的竹子,如置身在一片竹海之中。石路在竹林中曲折迂回,每次好似去到了盡頭,轉過一片屏風般的竹子後,一條新的石路躍入眼中。
月桐去到一所廂房,裏麵已經放好刺繡所需的一切用具。
“你就在這繡圖。繡一幅駿馬圖,你要多久?”文叔問。
“你要多大的馬?是小馬還是大馬,還是不大不小的馬?”月桐認真地問,用手比劃著。
文叔禁不住一愣,站在一旁的小丫頭忍不住噗嗤一笑。文叔悶哼了聲:“別古裏八怪的,這不是你胡鬧的地方,說,要多久?”
“少莊主是要考驗我嗎?如果是,那我就要一日,認真地繡出匹好馬。”
“好。有什麼事,找小茹。”文叔指了指小丫頭。
自八歲起進鳴月莊,小茹待侯過不少來訪的客人,隻是比她小的客人還是頭一回。小茹學過刺繡,對月桐刺繡的一舉一動就分外留心,更何況文叔囑咐過,這女孩如果是來胡鬧的,就直接轟出去。小茹越看越驚訝,月桐的手法不僅嫻熟,更是針針到位,無施不巧。三個時辰過後,一匹奔騰的駿馬逐漸現形於繡布上。
月上竹梢,竹影婆娑。
蕭逸之在房中冷冷清清地注視著屏風上掛著駿馬奔騰圖。
文叔匆匆而至,麵帶光彩:“少爺,這女娃繡的駿馬圖果真非比尋常。老奴剛去看過,圖雖還沒繡好,但已可看出馬的神韻。看來這女娃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蕭逸之半信半疑:“當真?”
文叔道:“這女娃和她的叔叔從月氏逃難而來。月氏乃遊牧民族,她騎過馬一點也不希奇。不過這女娃長的是漢人的模樣,可能是嫁去月氏的漢女所生的女兒,從母親那學會了如此細致的繡功。”
蕭逸之目光微緩:“她叔叔是何來曆?”
“我看過他傷,都是箭傷。他用的刀箭非同一般,老奴猜想他是月氏的將軍。”
“刀柄上刻的是什麼圖案?”
“雕。”
蕭逸之劍目微緊:“恐怕不僅僅是普通的將軍。”
“少爺懷疑他是?”
“在月氏隻有四大將軍才能用上雕紋大刀。匈奴大破月氏,馬三爺發來的最新消息,四大將軍中有兩名已隨月氏王陣亡,另外兩名帶著王子公主逃亡,下落不明。”
文叔眼眸微震:“少爺懷疑那女娃是月氏公主?”
“你說她年約十二,漢人模樣,說的是長安口音的漢語。月氏王後是太傅大人的女兒,為月氏王誕下一子一女,長子十六,次女十二。”
文叔恍然地點頭:“難怪這女娃講話落落大方,而且她的長相真是世間少有。”
蕭逸之跨步而去:“我去會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