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喬身上還穿著出席開機發布會的禮服,自然地想往外走。
周霆深把她從頭打量到腳:“就穿這個出去?”
“嗯。”
單肩短裙小禮服,肩頭用雪紗挽一個結,去吃個便飯顯得略微正式,但還不至於像逃婚。
兩人從頂層坐電梯下去,沿途進來一群剛剛參加完婚宴的小白領,目光有意無意往她身上瞟,估計是認出了葉喬。周霆深把她往懷裏一攬,對那些人說:“我女人。是不是長得像明星啊?”那幾個人當他是神經病,他卻自顧自地笑,被葉喬掐了也像沒痛覺一樣,低下頭在她發間嗅:“酒氣挺重,剛剛喝了多少?”
“你放手。”葉喬壓著聲音,掰他的手沒成功,覺得他才像喝多了。
到地下車庫,一輛瑪莎拉蒂正好開進來。
周霆深瞥了眼車牌,幫她把安全帶扣上。
葉喬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方才一瞬的留神:“怎麼,認識嗎?”她留心了眼那輛車的車牌,是鄰市的牌照,前麵的字母似乎代表著一個軍區。是輛掛軍牌的車?她仔細記住,然而辨別不出它具體所屬的單位。
周霆深踩下油門,打半周方向盤的動作瀟灑流暢:“吃什麼?”
葉喬隱約覺得他答非所問。但是饑餓感戰勝了好奇心:“隨便。”
他一挑眉。女人說的隨便都是麻煩。
葉喬沒想到,他還真是夠隨便,像是故意為了報複她。
鄰近23點,連g市的飄風苦雨都疲乏了似的,在夜裏放晴。
駛出商業區,街畔的居民樓隻有寥寥燈火,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白綠相間的牌子一晃而過,門庭冷清。
周霆深拐入一條小路,是g市重本高校c大側門的美食街。許多賣夜宵的飯店還開著,路中間有賣燒烤的攤販,正逢生意最好的時候,四處冒起嗆鼻又夾雜食物氣味的煙氣。
人間煙火一場戲。
周霆深輕車熟路地把車停在一家網咖門口,帶她沿街走。
街上都是露天涼亭,擺著木桌木椅,有賣烤串的,賣水果的,也有一桌一爐賣烤肉的。顧客都很年輕,應該是旁邊高校的大學生,淩晨出來聚餐刷夜,嘻嘻鬧鬧喝酒聊天,大笑呼喊的聲音不絕於耳。
他帶她到最盡頭,在一家顧客稍少的店前坐下。
葉喬的裙子是讚助商提供的,三萬塊,據說不可幹洗、不可水洗、不可熨燙、不可烘烤,隻可用濕棉布擦拭。
她把三萬塊往半濕的木頭長凳上一坐,左右環顧一周:“你來這裏吃火鍋?”
隔著一桌有一對大學生情侶,桌上一人一個小火鍋,邊吃邊聊。小姑娘的筷子沒怎麼動過,保持一張三十度向上甜美微笑的臉看著男生。
葉喬笑了聲:“像老妖怪出洞窺伺小妖精。”
周霆深咬著支鉛筆,低頭端詳塑封的一張舊菜單。掃完兩眼遞給她:“吃什麼?”
葉喬隻好從筒裏又抽一支鉛筆,邊勾邊調侃:“你小時候有沒有聽過,咬鉛筆會變笨。”
“那是這麼咬。”他像夾煙一樣把鉛筆夾在指尖,對嘴比劃了一下,才重新橫著咬回去。又覺得跟她較真一定是腦子壞了,夾起鉛筆往筒裏一插。瀟灑入彀。一支用得隻剩半截的鉛筆在他修長的指間翻飛,像是某種魔術。
葉喬隻瞅了一眼他橫咬鉛筆的姿勢,評價說:“像德薩。”
周霆深罵了聲操:“那是狗像我。”
一樣沒操行。
葉喬隻敢在心裏嘀咕。這人心情好的時候心智沒比鄭西朔健全多少,但一發怒洪水猛獸都抵不過。隻是今夜她與過去作別,站在高樓大廈麵朝茫茫人海,竟沒有去處,與他作伴也無妨。
她現在心情在夜風和排檔火鍋味裏,異樣地開闊。雖然不知是為何,但總算是好事,她不想破壞,很快在紙上勾了她要點的菜和鍋底,遞還回去。
周霆深問:“喝什麼?”
葉喬問:“有什麼?”
“啤酒和汽水。”
葉喬搖頭:“我不喝碳酸飲料。酒吧。”
周霆深盯著臉頰還因上一輪的酒勁微微泛紅的她,沒下筆:“你不是做過手術麼,酒就能喝了?”
葉喬說:“碳酸飲料是不喜歡喝,酒是不能喝。當然選不能喝的。”
周霆深在夜風裏笑起來,清朗的笑聲引得隔壁那桌專注吃飯的情侶都回了下頭。
他大筆一勾,說:“行,聽病人的。”
變著法兒說她有病。
葉喬不在乎。世上的人反正都有病,病輕點叫癖好,不礙著人的叫嗜好。隻有咬人的才叫神經病。
周霆深把菜單遞給服務員,對方都認得他,說:“好咧!您那份還是老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