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願?”

冰冷的瓷磚上跪著個身形單薄的少女,梳好的發髻淩亂不堪,麵上帶著淚痕,身上嶄新的宮裝被扯得滿是褶皺。

她低著頭,被發絲遮住的大眼裏盛滿了驚懼,卻還是看著麵前的地板,顫抖著開口:“臣女不願。”話音飄落在這寒冬臘月裏,輕的尋不到一絲痕跡。

皇帝抬起頭,看著麵前不識好歹的人,冷笑一聲,手中的茶盞直接扔了出去,直中麵門。半晌終是鬆了一口氣,無力的揮了揮手:“罷了,你先退下吧。”

地上跪著的少女如蒙大赦,顫顫巍巍的爬起來,向上首的皇帝行了一禮:“臣女告退。”

等在禦書房外的臨衫正來回踱著步子,焦急的盯著門內的動靜。看見主子出來,連忙迎了上來,“郡主!”

趙從願衝她安撫的笑了笑,示意她不要聲張,蒼白的小臉滿是痕跡,額頂裂開的皮肉有些瘮人,上麵還帶著紅彤彤的巴掌印,瘦弱的像能被風刮走似的。

臨衫扶住她的身子,將手中的薄襖給她披上,慢慢的朝昭華殿走去。

殿內燒著上等的獸金碳,火燒的旺旺的,一點兒煙味都沒有,還帶著一絲絲鬆枝清氣。

臨衫揮退殿內隨侍的眾人,拿出藥箱給主子上藥。

“嘶——”

趙從願看著皺眉不展的小丫頭,抬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珠子,輕笑出聲:“傻丫頭,哭什麼。”

臨衫聞言,眼圈一紅,再也憋不住了,抽抽搭搭的:“奴婢心疼主子,要是老爺還在的話,郡主哪用受這麼多的苦……”

趙從願無奈,看著麵前的小丫鬟,蛾眉微蹙,頗為自嘲的開口:“要是爹爹還在,我哪還當得成這個郡主。”

合宮上下的人都知道,趙從願雖背著郡主的名號,卻是個最不中用的。太平盛世久了,英雄都能被淡忘,更何況她這個英雄的遺孤。

京城趙氏,滿門忠烈,一路追隨先祖,曾幫先祖打下半壁江山,趙從願的祖父戰死沙場時,她的父親正是舞勺之年,放下了手中的筆墨,毅然拿起了□□。

她的父親是懷涼的護國大將軍,一生戎馬,打過無數場勝仗,不知受多少懷涼的百姓敬重。她雖未見過,卻一直引以為豪。

15年前,北方鞳韃率大軍攻打懷涼,是她的父親將他們驅逐出境,餘威震懾邊關,多年再不敢踏入懷涼半步。那場仗打得十分慘烈,無數邊關將士戰死沙場,她的父親,威名赫赫的護國大將軍,也將屍骨留在了那裏。

趙從願的母親得到消息,直接暈倒在地。拚著一口氣生下丈夫唯一的血脈,當場血崩而亡。

本該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女,坐在深閨裏刺繡養花,卻從出生就沒了爹娘。皇家憐惜,帶著對護國大將軍的愧疚,追封護國大將軍忠勇候,將軍夫人為一品誥命,趙從願為正一品淮陽郡主,接進皇宮由皇後親自教養。

為著皇家的體麵,皇後盡心盡力的教養她,但興許是早產的緣故,趙從願3歲還不會開口說話,小小的人兒也癡癡呆呆的,皇後漸漸的也沒了耐心,撥了丫鬟好生的看顧著。宮裏的奴才,最會看碟下菜,小郡主不過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如今聖上和皇後都不在意,下人們更不會把她當回事。

趙從願從記事起,就是和奶娘相依為命,後來奶娘也死了,奶娘的女兒就被接進宮來陪她。

臨衫她老子娘是趙家的家生子,從小她娘就告訴她做人不能忘本,當年夫人救了她一家子,當牛做馬也得好好伺候小姐,現在看著小姐受這麼大的委屈,臨衫氣的牙幫子咬的死緊,顧不得規矩體統,語氣硬邦邦,滿是怨憤:

“奴婢就知道皇上安得沒什麼好心,突然給咱們好吃好喝的,竟是存著這般齷齪的心思……”

“閉嘴!”趙從願低聲斥她,麵上帶著薄怒,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腦袋,“在宮裏也敢說這樣的話,你的腦袋真不想要了?”

臨衫自知失言,低下頭不說話了,隻專注的看著小姐通紅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