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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一群人圍著柴立新七嘴八舌說完話,長廊外,雨勢漸收,又過去一會兒,就徹底地停了。

柴立新抬頭望了一眼外麵的天色。

雖然雨止天卻沒有晴,天空依然陰雲密布,遠處不時閃過雷電的光芒。

“喂,起來!”

柴立新踢踢身邊的“老鼠”。

這家夥正抱著腦袋,像犯人似的蹲著,被柴立新踢了屁股,他抬起腦袋,一把抱住了柴立新大腿,哭喪道:“大哥,我再也不敢了!知道的我都說了,你放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

“放手。閉嘴。”

“老鼠”別的本事或許沒有,小聰明還是有一點的。他察言觀色,見柴立新眼神不善,於是不再幹嚎,乖乖鬆開了手。

“你,幫我找個人。”柴立新嗓子幹澀,每個字都說的很吃力。“完事就放了你。”

一聽柴立新會放他走,“老鼠”立馬來了精神。

他噌地一下站直身,挨到柴立新身邊,滿臉堆笑,拍胸脯保證道:“大哥,你說吧——要找誰?隻要是在這帶混的,沒有我楊帥找不到的人!”

直到這時,柴立新才知道這鬼頭鬼腦的家夥叫什麼。

比起他的本名,還是“老鼠”這外號更適合他。

柴立新自己也在底層摸爬滾打過,他當然清楚,像楊帥這類混跡於各種場所的小混混,他們或許沒有大人物們的手腕,但傳遞消息卻是相當靈通的。

要在這麼大的城市裏尋人,除了警察外,用他們不失為另一個辦法。

一眨眼十年過去了,沒搞明白情況前,柴立新不想輕易聯絡陳馳或葉燃。盡管離開許家那晚,他和葉燃分開前,葉燃曾親口承諾,柴立新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她或雲水葉氏的人幫忙。

可一找上他們,很可能會驚動許123言情那王八蛋。

柴立新落到今天這步,有一大半都是因為許123言情這混蛋。柴立新想起他,就他媽一肚子火。

自己眼下的麻煩,也不是葉燃、陳馳或其他任何人能解決的。

他隻能靠自己。

……

柴立新讓“老鼠”等著,自己則去找了那位姓朱的老乞丐道別。

聽他說要走,老朱隻是深深望了他兩眼,別的什麼也沒多說。

看柴立新此際的眼神,他就知道他不屬於這裏。

“這個……是我把你撿回來的時候,在你身上發現的東西。”

老朱抖抖索索從一堆被翻得亂七八糟的破棉絮深處掏出一個小布袋,解開布袋係繩,他倒出了一枚銀色的戒指,遞給柴立新。

“當時你把它攥得很緊,我想這東西對你一定有什麼特殊意義,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替你保管著,想著哪天你要是能記事了,就把它交給你。”

在老朱蒼老的聲音中,柴立新接過了戒指。

銀色雄鷹停留在他掌心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飛向蒼穹。

柴立新早就不記得這回事。

他以為他全忘了。

可一看到這戒指,當時許123言情把它交給他時,他的眼神,他手指的溫度,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充滿了絕望,瘋狂,偏執,柴立新都曆曆在目。

盯著那戒指,柴立新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收起手掌,衝老朱點點頭,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在一旁閑得無聊的“老鼠”見狀,連忙跟上去。

……

告別老朱他們,柴立新在即將離開公園前,找到了個公共廁所。

他找“老鼠”要了把他隨身帶的匕首,然後開始對著洗手池上方的鏡子,把他那頭雜亂糾結的長發和胡子都剃了。

刀子刮在皮膚上,發出輕微單調的沙沙聲,伴隨水流的聲音,一切顯得十分尋常。

賊眉鼠眼的楊帥在外邊抖著腳,嘴裏哼著走調的歌詞,不時探頭朝廁所門內張望兩眼。

他抖得活像根抽風的竹竿,還是被砍了半截的那種。楊帥當然想跑,可惜沒那個膽子。柴立新越放心他,沒有步步緊盯,他反而越不敢放肆。

楊帥隻是個小人物,直覺卻告訴他,柴立新不好惹。

咽了口唾沫,他清清嗓子,隔著門口對柴立新套近乎,“大哥,我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

等了一會兒,楊帥沒等到回答。

看來柴立新不準備把他的身份透露給他。

片刻後,楊帥又壯著膽子,問:“大哥,你要找的是親人?朋友?還是仇人?”

嘩啦——

裏頭傳來一陣衝水聲。

接著,柴立新走了出來。

他瞥了楊帥一眼,也不跟他廢話,開門見山道:“我要找一對夫妻,丈夫姓朱,他們十年前還在這附近賣早點。”

楊帥抬頭,張嘴,對著柴立新差點看呆了。

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沒名沒姓、腦子也不清楚、渾身髒兮兮的流浪漢,稍微收拾幹淨後,竟然這麼……這麼……

楊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他的眉毛濃黑利落,鼻梁高挺,嘴巴抿著,眼神很凶。他的視線像把出鞘的刀,鋒芒畢露,落到人身上,就像被刀刃劃過皮膚,又痛又爽快。

“大……大哥……?”

柴立新氣勢太強,今年剛滿十八的楊帥結結巴巴,簡直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甚至連剛才柴立新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柴立新眉頭微蹙,看著突然扭捏起來的“老鼠”,又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我要找的人,是朱記早點鋪的老板和老板娘。”

在這片地被建成公園前,朱記早點那位吵遍整個街區無敵手的彪悍婆娘,也算當地一霸。以“老鼠”的年紀,柴立新相信他就算沒見過,也一定聽說過。

這下,楊帥確實聽清了。

他驚訝地瞪著他那雙小眼睛,失聲反問:“大哥,你再說一遍,你……你找誰?!”

……

之後,楊帥帶著柴立新向東而去。

在離公園三四站路開外的地方,找到了遷到另一條街的新朱記早點鋪。

這時店裏稀稀拉拉還坐著一些食客,但因為一大早的雨,加上最忙的用餐高峰已經過去,人不是很多。

楊帥才踏進店裏,一個響亮的尖嗓門就響了起來——

“你個死小子,店裏這麼忙你不搭把手,一大早又和你那群狐朋狗友混到哪兒去了,給我過來!”

龐大圓碩的身影從店堂深處衝出,胖老板娘十年如一日,除了多添幾條皺紋,樣子幾乎沒任何變化。她以難以想象的敏捷拎起楊帥的耳朵,啪啪照著他後腦勺削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