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射浮光》
文/零度寂寞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地下室那扇唯一的木窗,將窗裏窗外切割成兩個世界。
窗外,是繁華的紐約夜景。
窗內,是破舊的棲身之處。
皎潔的月光穿過木窗漏進地下室,被狹窄的窗棱擠壓得稀薄又模糊,一縷一縷輕柔地趴在地板上。地板和窗戶之間折射出隨著氣流緩緩浮動的白月光,在這片迷離的光影中,一對男女交疊的剪影就這麼靜悄悄地落在牆上。
伴著木床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響,陸語濃密的睫毛撲簌顫動,她眯起眼,透過男人寬而平的肩膀看向牆麵上那對一晃一晃的人影。這個男人可真性感,宛若雕刻般英朗俊美的側臉,微微突出的眉骨,俊秀高挺的鼻峰,幾乎抿成一線的薄唇,以及那抹俯低的頎長身形……一個完美到足以令她一次又一次沉淪的剪影。
牆麵有些斑駁,仿佛被風吹皺的老照片似的,靜靜地藏匿於歲月一隅,而浮映在牆上的那對剪影卻越晃越激烈……陸語感覺到木床快要散架的那個瞬間,有副喑啞低沉的男聲猝然哼在她的耳廓邊。
“陸語,陸語……”
那道聲音明明遙遠得隔著不可逾越的時間和空間,此時此刻,卻又好似一股湍急的暗流猛地擦過她的耳膜,衝向心尖。
心髒的部位狠狠一顫,陸語的身體陡然僵直,從混沌中睜開眼的一刹那,她身側適時地傳來和煦的嗓音:“別緊張,氣流而已。”
截然不同的男人聲音,不是夢境中在她身上肆無忌憚索取的那個他。
陸語這才發現寬大的波音客機正在雲霄之上劇烈顛簸,她渾身大汗淋漓,單薄的秋裝被汗水浸濕貼在身上,從空調口送出的冷氣吹下來,涼透了。
心口卻滾燙,燒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等陸語扭頭瞥向鄰座同行的梁梓行,他已經探身向她靠過來。
此人舉止清雅,麵容雋秀,他若有似無地擦過陸語的衣衫,伸手拉開她那側的遮陽板,隨後跟空姐要來一條毛毯,蓋住她輕微顫抖的身子。在這個短短的過程中,梁梓行把對她的親近展現得淋漓盡致又自然而然。
耀眼的陽光霎時從三萬英尺外的高空流瀉進機艙,金色的光暈迅速驅散了片刻前陸語那個晦澀癡纏的夢境,不留一絲一毫的空隙。
這裏不是紐約。
而是在b市飛往香港的航班上。
神思被逼回到現實,陸語扯了扯毛毯的邊角,朝梁梓行虛妄一笑,“謝謝。”說完,她渙散的目光很快從對方臉上挪開,重新回到手裏的圖冊上,一點一點地聚焦。
梁梓行的眸光也落在那處。
陸語全程不離手的東西是蘇富比香港秋拍會的拍品圖錄。
數個小時之後,圖錄上這些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包括戈爾康達世界名鑽、歐洲皇室的典藏級珠寶首飾等等,將迎來世界各地頂級收藏家的爭相競逐,然後以天價易主。
陸語收藏了七年的那枚藍寶石袖扣,也在其中。
對於那枚袖扣的來曆,梁梓行略知一二。他原本蘊著陽光的臉孔在轉向陸語時微微一沉,挑眉問道:“你後悔將它送去拍賣行了?”
不知是因為機艙內的氣壓過低,還是被這個簡單的問題問住了,有那麼一瞬間,陸語幾乎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嚅動了一下嘴角,她從喉頭擠出來的聲音和她的臉色一樣蒼白:“不,不後悔。”
她已無路可退。
不管這女人話裏有多少口是心非的成分,不可否認,這是梁梓行想要聽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