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餐桌中央擺著一個便攜式圓燈,白光穿過印著蘭亭集序的和紙,化作溫柔的淺黃色。粒粒飽滿的白米飯正冒著熱氣,一大碗蛋羹在醬油的映襯下鮮嫩無比,芥藍別出心裁地切成小段,清清淡淡,微微透明。切的細勻的土豆絲泛著誘人的金色,點綴的紅辣椒讓見者食指大動。最後一盤青椒炒蛋擺上桌台時,蔣麟趾簡直感動到想要落淚。
“我原本都認命這趟出來都隻能吃水泡壓縮餅幹了!”他興奮地說到。
從方舟基地到江城不算太遠,但現在為了避免大量折損人員,隻有部分清掃過的的允許通行。再加上導航末日後失靈,來的地方又人生地不熟,蔣麟趾與楚和光花了一天半光景。路上又怕誤了約定的時間,隻能隨意吃點幹糧湊合著。
薛梔靦腆地衝他笑了笑,說到:“我家蓄的電不多了,不過明天也要走了,幹脆都用掉。”
她一邊擺給眾人好碗筷,一邊看向從進屋以來就一直坐著閉目養神的...騎豬女俠。
先前還隻稱得上驚鴻一瞥,此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得以細看,才發現這個女俠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
她的皮膚透白,卻布滿電花形狀的傷痕。露在衣外的皮膚上,布滿了向四處分開的紅色突起,然後在分岔的尾端形成像雪花鋪開的形狀。
“看起來就很疼。”薛梔忍不住想到。
她的目光沒做遮掩,方時予雖在閉目調息,卻也可以感受到,幹脆睜開眼回望她。
薛梔一下子愣住了。
方時予閉眼時臉上的紅色電痕格外觸目,然而一睜開眼,異於常人的五官特質就盡顯無遺。眉若龍行踏絳雲,似有隱隱紫煙附會其間。睛如點漆,眼尾飛揚作鳳目。凝神之際,隱約有著少許說不出來的端莊和威儀,連帶著紅雪花也淪為陪襯,給她平添幾分狂氣。
“...有什麼事嗎?”
方時予見她發呆,就笑著開口問到。
自打和師父上山後,就鮮少有機會和同齡人交談。不眠山上除了那個須發拉雜的道士,就隻能和少數開了靈智的動物相處。此時難得有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她感到稀奇的同時,自然也會對她耐心點。
薛梔恍然回神,才記起該叫她一起吃飯。
“菜做好了,不一起吃嗎?”
方時予聽後歪了歪頭,過一會才反應過來。
她天資不錯,開始修煉後不久就辟了穀,突然聽到“吃飯”這個詞,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重返俗世了,然後衝薛梔搖了搖頭,說到:
“啊...不了,我已經辟穀了。”
薛梔:???
一旁喝茶的蔣麟趾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他連嗆了好幾口才勉強把氣捋直了。隻見他眼裏閃過詭異的光,然後悄悄覷向楚和光,發現這位酷哥依舊是一副泰山崩於麵前而不色變的模樣,眼看氣氛即將抵達玄學的冰點,他隻得自己對陷入迷茫的薛梔開口:
“咳咳,啊...既然這為方時予,額...大師法力高超,不食人間煙火,那我們能吃的多吃一點就行了嘛。小薛別擔心,你做的菜看起來就很好吃,我和楚和光肯定吃的完。”
總所周知,世家著名交際花蔣麟趾,從不自持家境優越而盛氣淩人,雖然看起來有些少爺脾性,卻意外地擅於不讓人陷於為難之境,不僅是長輩的小開心果,在同齡人之間頗受愛戴。最開始他還因為尷尬有些結結巴巴,但一開口就越說越順。最後他感覺自己仿佛良好地從微妙的羞恥感中脫身了,反客為主地開始招呼薛梔一起吃飯。
然而這頓飯還沒吃成,庭院處就又傳來野豬的嚎叫,一直高度警惕的楚和光立刻站起身。
毫不自知的尷尬製造者方時予信步往外走去,瞥了猛然站起來的楚和光一眼,留下灑然一言:
“你們吃吧,此事我來處理便可。”
蔣麟趾猛然記起自己此趟的任務就是要把這個“隱世高人”全須全尾地送到基地,他迅速起身,和楚和光一道跟著出去。薛梔也連忙拿起紙燈跟上。
江城地處偏僻、經濟落後,大多數年輕人喜歡往城裏走,常住的人比較少。薛梔的房子是新翻修的小別墅,帶著一個不小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