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納悶之時,磚房後麵轉出個少年,這少年大概十五歲的年紀,生得又瘦又小,身上穿了兩件單衣,在風雪中凍紅了鼻頭,嘴唇都是紫色的,倒是一雙眸子清澈的像是大淩河靜謐的河水,他揉搓張滿凍瘡的雙手,悄聲道:“小聲些,我弟弟還在裏麵躺著呢。”營頭馬乾世解釋道:“這裏是軍中醫館,因他姓王加上醫術不精,別人都叫他王庸醫,久了原先的名字倒沒人叫了。這孩子是征兵時和他弟弟一起抓來的,叫做大狗,弟弟叫做二狗,才十歲,更是瘦小,都能看到皮下的骨頭,這不大雪封山後,扛不住冷就病倒了。”他本想說二狗可能撐不過這個冬天,但礙著大狗說不出口,一席話戛然而止。大狗雙眼泛紅,又像祈禱又像哀求,輕聲道:“開了春,弟弟長大了,自然就會好的。”馬乾世將自己的熊皮為大狗披上,寵溺地揉揉他腦袋道:“你又把棉衣給弟弟穿了是不是?瞧你冷的,萬一你也病倒了怎麼辦?”狗大得了熊皮,後背瞬間溫軟,蹦跳著謝過,叩開王庸醫的門,將熊皮脫下蓋到弟弟身上,自己重新穿好掉光棉絮的衣服。
趁著大狗離開的光景,馬乾世拉戚興到了僻靜之所,看左右無人,才歎氣道:“難為大狗什麼都不知道,隻當是弟弟冷了。王庸醫曾對我提過,二狗是打擺子,隻有服用青蒿煎製的草藥,方能有一線生機。不過眼下天寒地凍的,從那兒尋去?”說著又是唏噓。再帶著戚興轉悠了會,到了晚上開飯時,馬乾世將戚興和趙楞牛為全營軍士引薦,安排好住處,自此便是一個鍋裏掄勺的兄弟了。
再說京城之中,按照以前的一套繁瑣流程下來,新人最快也要半年才能正式加入錦衣衛,不過安福一個月光景都沒用到就已經登記在冊,這就是所謂的“朝中有人好辦事”吧。雖說是最小的官職,連養馬的都不如,好歹有了錦衣衛的行頭——飛魚服,繡春刀。他高興壞了,連睡覺時都要穿著,醒來還要照照鏡子撥弄出各種姿勢。但神氣的日子沒過多久,他就接到陸清瑜下達的指令,身著便服去城中巡視,重點監視書生雲集之所。探聽消息倒不難,身著便服可要了他的親命。他舍不得帥氣的衣服,死死抱住桌子腿,任由徐雅拉扯,就是不願脫下飛魚服。徐雅喚張芸幫忙,仍舊沒有起色,氣的敲打他腦門,弾的手指頭都微微發紅,無奈說道:“你穿錦衣衛的衣服去,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身份,還能探聽到什麼有用消息?壞人見到你早躲遠了。”安福一臉委屈,好像她們兩個是來搶自己寶貝的,帶著哭腔哼唧道:“我還沒去外麵顯擺過呢,為什麼讓我脫下來?”小七慢悠悠品茶,嘲弄看著鬧劇,不禁歎道:“這種白癡都能進錦衣衛,難怪我大明國力漸微。”張芸看不慣他悠哉樣子,尤其是自己累的焦頭爛額之時,腮幫子氣鼓鼓的,上去揪住小七耳朵,訓斥道:“你幫下忙會死麼?”小七熱茶從杯中濺出,燙得手背冒煙,連忙哀求道:“芸姐停手,萬事好商量。”張芸揪住小七耳朵,帶他到了安福身邊,讓他剝下安福身上的飛魚服。小七被扭住耳朵不好用強,隻得苦思一策道:“你不是一直想找黑鷹嗎,你換上便服,我就帶你去找。”自從魏忠賢倒台,東廠一切人等都要接受朝廷盤查,已經好久沒出過家門,所有事宜都交由錦衣衛代辦,小七雖掛心黑鷹,無奈出不去,剛好安福這塊擋箭牌送上門了,不用豈不可惜。安福聽聞“黑鷹”二字,蹭的跳起,回到房中換上戚夫人給的衣服,連同繡春刀也不帶了,高叫著:“東廠亂黨,你一定要說話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