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擱以前,智真非要和他過兩手,可人是會變的,悲痛的經曆早磨沒了衝動,心想:“若是第一天就和副將結下梁子,那以後的更是不能服眾,可若不露兩手,還真鎮不住他。”思量一陣,有了主意,道:“軍中以武為尊,我叫你們知我手段。”走出帳外,徑直往江邊而去。身後跟著的人越來越多,一傳十,十傳百,都在說:“新來的老大要露功夫了,快些去看。”不多時,全營的人都聚到江邊,想瞧個熱鬧。有幾個已脫下衣服,拿在手裏揮舞,為新來的總督鼓勁打氣。智真從旁邊一個小卒那兒取過弓弩。挑了一搜小船,竹竿一撐,那船像離弦之箭飛到江心停住。智真一個猛子紮到水裏,頓時被波濤蓋過,江麵隻剩一艘孤零零的小船。一幹軍士雖是心中不服,可也不想鬧出人命,都聚到江邊,隻等董希年號令便下去相救。董希年也是滿頭大汗,焦急萬分,生怕他出事。正在人頭攢動之時,江麵突起一個巨大波浪,智真從波濤中跳出,背身拉弓引箭,三支雁羽箭斜著飛出,正中南飛的三隻大雁。“好。”喝彩聲,拍手聲,早已大過了錢塘江的波濤,江邊亂作一團,都在呼喊:“總督威武”。智真落在船上,慢慢收起弓箭,眉頭緊鎖,顯然是對著三箭不滿。剛才明明瞄的是三隻排頭雁的脖頸,可這三箭中有兩箭卻射到了翅膀。可岸上看熱鬧的根本注意不到這些細節。高手過招,失之毫厘差之千裏,這些年疏於練武終究還是耽擱了,智真望著滾滾江水,輕歎一聲,“這已不是我的時代。”江風輕拂,吹散了聲音,也吹散了智真少年無敵的心。
黑鷹哼了一聲,放下帳簾,轉身又去和尹東喝酒。推杯換盞之間,一壇酒已被喝了大半,尹東打著酒嗝道:“你的師叔就打算頂著法號任職啊,他以前名字那麼響,就這麼不用了?”黑鷹還在為師傅的死耿耿於懷,賭氣道:“隨他去吧,用什麼名字是他的事。”尹東道:“我就納悶了,我叫了他多次他都不肯出山,你一番話就成了?”黑鷹道:“我哪有那能耐,靈隱寺的和尚告訴我,那天他和寺裏主持聊了一晚,主持以佛法開導,終於痛哭流涕,大徹大悟,放下了心結。”黑鷹又拉尹東問濟世藥行的案子,尹東喝了一口悶酒道:“我本想和你說的,知府告訴我這事牽扯甚大,不易輕舉妄動。”黑鷹大怒道:“這麼說知府早就知道的?”尹東拉住黑鷹,低聲道:“你切莫聲張,知府給透我了些風,賈豪勢力極大,和兵部是有聯係的,每年都要給兵部好些銀子,就你說的濟世藥行,可以繞過兵部,直接為山海關籌集上等藥材,至於賣不掉的藥就高價賣給百姓。”黑鷹驚道:“他能直接給軍前送藥?莫非這事九千歲是默許的。”尹東道:“這我就不知道,畢竟我和書呆子文人不對付,知府能和我說這麼多也是看在理虧的份上。”黑鷹麵色凝重,暗自歎道:“國家財政緊缺也不能這樣,雖是救了一時,可無異於飲鴆止渴,若再讓這些人胡鬧下去,江南如何收場?”尹東為黑鷹到了滿滿一杯酒,勸道:“這事就這麼算了,若動賈豪,必然牽動江南官場。這裏是國家財政中心,決不能出亂子,尤其是這個時候。你回去和九千歲說說,敲打敲打他們,讓他們收斂一些。我在這邊也時不時查他一下。另外這事我們還得瞞著小七,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要不然指不定惹出什麼事來。”
一來二去就到了晚上,智真已博得全軍信任,就連挑事的董希年也是心服口服。黑鷹明日還要去見蘇紫,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裏,就先行離去。尹東辭了智真,緊隨其後,兩人就這麼相伴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