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戚家軍魂(2 / 3)

玉蘭帶著幾個丫鬟把沈文抬進了船艙,放在在蘇紫的床上。蘇紫的房間很大,前後用著屏風隔為兩間,前間是會客之用,正中央擺放著嵌玉鎏金香爐,牆壁上掛著一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圖》,桌子上擺著香木琵琶並一幹金銀酒具,旁邊立著一方寶鏡,足足有一人之高。後間是蘇紫休息的臥房,不同前間奢華靡靡,這裏的東西都是尋常人家能見到的物件,整體裝點得淡雅樸素,如大家閨秀的臥房一般。玉蘭拿著一條錦被壓在沈文傷口上,隻等大夫過來。不多時隨船大夫聞訊趕來,血汙早將錦被染紅,大夫看了不妙,扯開錦被,從香爐中胡亂抓了一把香草灰就往上麵灑去。饒是沈文暈著,這一下也激得汗如雨下,口舌打顫。船醫又拿來紗布,玉蘭幫著大夫綁好傷口,又打了盆清水擦洗沈文身上的血汙。蘇紫坐在窗邊,不管他們,呆呆地望著窗外湖水出神。大夫收拾完畢,朝著蘇紫鞠了一躬道:“船上並無金創藥,隻得用香灰止血,所幸刀口不利,傷得不深,這人隻是失血過多,並無性命之憂,我再吩咐廚子做點補身子的膳食與他,休養幾日就該好了。”蘇紫正在亂想,聽得有人說話,忙回頭看時卻是船醫,道:“嗯,你也累了,早些去歇著吧。”船醫收拾著自己的家什道:“小姐也早點休息,老朽去了。”等玉蘭帶人退去,蘇紫望著岸邊人頭攢動,歡聲笑語,燈花映火,自言自語歎了口氣道:“剛才那個人要是一刀把我殺了多好。”蘇紫就這麼坐著呆呆望著窗外,直到天明,合夜未睡。

戚興的水性不好,再加上和封濤相鬥時已受了內傷,又受了沈文重重一擊,直接沉到兩丈深的湖底。那幾個下水的兵士黑暗中亂摸一陣,隻摸到些水草,就急急上了船。官兵雖沒能找到戚興,可眼下情形還不如讓他們抓了去。這會兒戚興傷重,內息紊亂,冰冷的水衝擊著皮膚,寒意直入心脾,身體竟然半點不能動彈,休要說遊到岸邊,隻怕再過上一炷香的功夫,就得氣盡而死。戚興也知危急,集中意識,用盡力氣,手指深深抓進湖底淤泥,足下暗蹬,想往岸邊挪去。可這等方法怎麼來得及,慢慢戚興覺得眼前模糊,耳中充斥著嗡嗡的聲響,麵前昏暗的湖底漸漸變得透亮,波紋中竟浮現出一場惡戰,戚興再仔細看時,裏麵一人竟是父親戚金。隻見戚金身邊隻有寥寥數人,全部帶傷,甚至都要站不起來了,可他們卻緊緊抱著一杆大旗,那是戚家軍的軍旗,在狂風中依然筆直挺立,象征著曾經的輝煌。戚金也隻剩一臂,手中鋼刀早已卷了刃,腳下屍體堆成一個山包。一夥留著長辮的武士將他們圍在中心,口中嗚哩哇啦地叫著。其中一個統領,穿著黃色盔甲,騎著黑馬,腰間插著兩柄彎彎的馬刀,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你是個好勇士,在這裏死了太可惜了,投降吧,我放你們一條生路。”戚金吐出一口淤血,倒提著刀,坐在一堆屍體上,道:“我呸,戚家隻有斷頭將軍,哪有投降將軍,少說廢話,來決生死。”那個統領道:“你的部下已不行了,你想想他們,為了他們的妻兒老小想想,為了你的妻兒老小想想。”戚金身子一震,眼中全是慈愛,以前的溫存漸漸浮現在眼前。那統領看戚金戰意減弱,又道:“你們要是願意投降,我保你們能再和家人相聚,共享天倫之樂。”戚金思緒飛回,眼中又是充滿殺氣,大罵道:“聚你奶奶個腿,老子能來就沒想過活著回去。”戚金部下一同道:“我等原和將軍一同戰死,馬革裹屍,絕無怨言。”戚金道:“說得好,大丈夫馬革裹屍,不負平生之誌。好兄弟,我們再殺一回。”言畢數人仰天長嘯,聲蕩曠野。女真部眾竟被吼得退了兩步,皆麵帶懼色,不敢上前。那統領拔出馬刀,大吼到:“怕個鳥,都跟著我上。”這裏屍體太多,不便馬戰,那統領便跳下馬,提著雙刀,奔向屍山。戚金率先衝出迎戰,心中再無刀法,隻往人的要害攻來。這種搏命式攻擊並沒有奏效,不到三合就敗下陣來,胸口又被砍了兩刀,依稀可以看到白骨。部下趕忙上去,把戚金拖回來,擋在最後麵。女真部眾恢複了往日的殺氣,一輪齊射,所有人除了戚金全都中箭倒下,臨死依舊是麵帶微笑。戚金口中流血,勉強撐著身子,情知再難殺死一人,便棄了刀,扶住大旗,用著最後一點力氣巍峨站立,麵向南方道:“戚家軍雖滅,戚家軍魂不滅。”言畢竟力盡而死。戚興眼前的景象,激發了身體裏野性的求生本能,心道:“戚家軍魂就在我身上,我大事未成,怎能死在這裏。”於是雙拳攥緊,咬破舌尖,疼痛傳遍全身,身體卻還是無法動彈,戚興心中發狠,接著再咬嘴唇,竟將兩片嘴唇嚼得稀爛。鑽心的疼痛終於喚醒了身體,戚興憋得眼冒金星,全力往水麵劃去,“呼”的一聲,戚興貪婪地吸著空氣,整個人飄在水麵,遠遠望見船上沈文被幾個侍女抬進艙內,心道:“這出苦肉計當真奏效了。”便往約定地點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