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在陸地上行駛的船?”亞裏士多德走近了這台機器,他開始仔細觀察,希望弄清楚它的秘密。這條“陸行船”的外殼是木製,從表麵看不出縫隙,而且被打磨得十分光潔。它有五肘長,兩肘寬,半人多高,從外側看,它的底麵平整,看不出輪子或者支架。但是,在兩名學者的操縱下,它在離地兩個指頭高的位置緩緩地移動著,如同在空氣中懸浮。
“運用了操縱氣元素的智術?”亞裏士多德懷疑地看著那兩個白衣學者,他們看起來年紀不算大,站在機器邊上,用一個舵盤控製著它的方向,但並沒有更多動作。
“如果他們要操縱空氣把這麼大的一個物體在平地上滑行,對努斯的消耗一定相當大。”亞裏士多德想道,“看起來他們並沒有這種能力。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是一種機器。”
他想起了阿其得謨給他看過的機器“飛鴿”,它們的原理是一樣的嗎?就在他浮想聯翩之時,一個人從他的對麵走來。亞裏士多德認出,那正是上午為自己解圍的拉米斯科。
“亞裏士多德,我們又見麵了。”拉米斯科一看到亞裏士多德就露出了微笑,“你在看什麼?是對這台機器很感興趣嗎?”
“是的,我很沒有看明白它行動的原理。”亞裏士多德笑著問道,“這是阿啟泰的新發明嗎?”
“這確實是老師的作品,不過它隻是一個原型,而不是成品。”拉米斯科讓兩名學派成員停了下來,自己按住了舵盤,“嚴格來說,它是老師的一個構想,今天隻是在進行公開實驗。”
“您能否向我介紹一下這個構想呢?”說完這句話,亞裏士多德趕緊補充道,“如果這涉及隱秘的知識,就請不用在意我的疑惑了。”
“這些知識雖然不常見,但也談不上隱秘。”拉米斯科倒是很輕鬆,“我先從一個奇聞異事說起。你從希臘本土來,那你是否知道‘馬尼提石’(magnetis)呢?”
見亞裏士多德茫然地搖了搖頭,拉米斯科才繼續說道:“在色薩利的馬尼西亞(Magnesia)這個地方,大量出產一種石頭。這種石頭有著奇妙的性質,它們大多可以吸取鐵質物品,甚至可以把遠處的物品吸到自己身邊。”
“不僅僅是鐵,這些石頭自身也會彼此吸引。”他接著說,“但是,將兩條馬尼提石靠近,可能有兩種情況發生:它們有時會吸在一起,有時卻會把對方推離自己。”
“同樣是一種石頭,為什麼有時會相互吸引,有時會相互排斥?我們的前輩大師很早就發現了這種現象,並且做了研究。他們經過不斷試驗,發現同一塊石頭的兩麵竟然可以有著不同的性質。”
“也許你聽說過,恩培多克勒的四元素說夾雜了二本原理論,即元素的友愛和憎惡是它們聚合和分離的原因。這一條就源自於我們的學派對馬尼提石的研究。”拉米斯科苦笑了一下,“然而,這種說法未免過於粗略,而對馬尼提石的性質進行係統闡述的,正是斐洛勞斯大師。”
“斐洛勞斯大師曾經對這種性質的原因做出過解釋,他認為,同一條馬尼提石,如果切成兩半,它的一端和原本與其相連的一端會發生吸引,而與遠離它的一端會發生排斥。這說明,這種石頭中間包含著兩種性質,它們是彼此相反的。”
“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這種理論卻恰恰與他的天文學相吻合。”拉米科斯用手比劃著,“在斐洛勞斯的教導中,宇宙是一個對稱的結構,一個天體必然有著一個與它對稱的反天體。因此,在他看來,大地並非宇宙的中心,而在宇宙正中的基點上是一團永恒燃燒的火焰。以它為對稱點,地球在另一側還有一個反地球,同樣,其他星球也都是對稱分布的。”
“這個理論還是我第一次聽說。”亞裏士多德感興趣地說道,“不過,這種天文學上的構想與石頭有什麼關係呢?”
“你不是了解一些我們學派的觀點嗎?”拉米斯科回答,“我們的一個基本觀點就是,萬物的構造與宇宙遵循著同樣的和諧比例,如果天體的性質是如此,那麼,物體的性質也應如此。”
“馬尼提石就是一個例子。找到一塊石頭的中心點,它的兩麵就擁有與對稱側相反的性質,利用這種特性,我們就可以製造出一些特殊的機械。”
“比如,這個。”他拍了拍那條陸行船的木殼,“如果在它的底部裝上那種石頭,配合地麵鋪設與它相斥的另一麵,就可以讓它飄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