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他的話起了作用,神廟裏那扇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了,呂西斯特拉圖用踉蹌的腳步從門內衝出,他的臉上寫滿了惶恐、詫異和難以置信,腳下卻再也沒有前進的力氣。
人們看到,他們的執政官臉朝下撲倒在酒神雕像之下,四肢分開,仿佛在向那雕像行禮。他的背後血肉模糊,仿佛剛剛被猛獸襲擊過。
“他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人群中一片嘩然。在嘈雜聲中,酒神神廟的祭司走出了大殿,他的鹿皮外套上滿是鮮血。人們陡然一驚,隻聽到有聲音從那祭司的口中傳出:
“狂妄自大的凡人,
藐視難測的神聖;
萬物自然的律法,
捕獵不敬神之人!
雅典的呂西斯特拉圖
觸動了酒神的憤怒!
伊阿科斯的歌女們
分食他的血肉!”
他的雙手高舉,麵目猙獰,他的麵容變幻,似乎並不是他本人在那裏說出這番話的。接著,祭司將呂西斯特拉圖的袍服一把撕開,露出了鮮血淋漓的傷口。他繼續唱道:
“狂女們撲上前去
發出動人的歡呼;
一隻手抓住胳膊,
一個拉住踝骨;
他的胸部被撕下一片片血肉,
露出蒼白的肋骨;
人們再也找不到,
他那可憐的頭顱!”
隨著他的歌聲,那年邁的執政官的身體竟然被看不見的力量肢解了,接著他的頭被祭司提起,拋到祭台之下!
“諸神啊!是狂歌女!酒神的伴侶附身了!”雅典人驚慌地四散奔逃。
“神的憤怒!他發狂了!快跑啊!”他們哭喊著,推搡著,互相踩踏著,紅色的酒汁潑灑在地上,仿佛一灘灘鮮血。恐懼在人們的心頭爆發,節慶的歡樂被突如其來的恐怖掩蓋,哭聲響徹天空。
混亂之中,亞裏士多德看到第歐根尼飛身衝上了祭台,因為他認出了,那個發狂的祭司就是給他解讀密信的人!
剛剛經曆了一場血腥盛宴的祭司看到新來的獵物,興奮地發出嚎叫。他像一頭獅子一樣一躍而起,彎曲的指甲抓向第歐根尼的眼睛。
狂風卷起第歐根尼的衣服,同時卷起周圍獻祭的花瓣,它們如同帷幕擋住了祭司的進攻。第歐根尼催動大風,將祭司不斷向後推去,風如同一片片尖刀,撕碎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祭司卻渾然不覺,他看到正麵進攻無法起效,便匍匐在地上,口中高歌道:
“啊!狩獵的夥伴,勝利的神!
讓我抓住這凶猛的獵物!
巴克斯是狩獵的好手,
鼓舞信徒們追捕這野獸!”
第歐根尼仍舊使用狂風進攻著,卻發現對方一動不動,倏然間,他感到自己的一隻手臂開始不聽使喚了,仿佛被繩索束縛住了,接著是另一隻手,接著是雙腿。他騰空而起,卻並不是借助禦風的技藝,而是被看不見的鎖鏈吊在了空中!
“糟糕!他被控製了!”亞裏士多德看出了第歐根尼正陷入危機之中,但卻沒有任何辦法。擁擠的人群,血與酒的泥濘,狂風和看不見的鎖鏈,讓他從心底覺得自己渺小、空虛而無助。
“啪——”就在此時,一條鞭子打破了風牆,纏住了第歐根尼的身體,將他一下子拉出了祭台的範圍,他的身體一下子摔在地上。接著,鞭梢順勢抽向祭司的身體,纏繞住了他的脖子,仿佛一條巨蟒緊緊勒住了他。
祭司吐出了舌頭,鮮血從他的口中、鼻中、眼窩中汩汩而下,他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亞裏士多德尋聲望去,隻見祭台上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衣,黑發藍瞳的青年,他的手裏提著一條牧羊人的長鞭。他的眸子間不含一絲憐憫,重重地將那祭司砸在地上。
“色諾克拉底!你怎麼在這?”一旁的阿裏斯塔卻爆發出驚詫的喊聲。接著,他的聲音從疑惑變成了欣喜的歡呼,“是柏拉圖!是柏拉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