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個僭主會不會騙了我們?”佛提達說道,“如果柏拉圖根本沒有失蹤,而是被他秘密囚禁或者幹脆殺害……”
“不。我思考過這種可能性。”拉米斯科說道,“先不說狄奧尼索斯二世沒有愚蠢到與我們的團體為敵的地步,就算他有這麼愚蠢,憑借他的本事也不可能傷害柏拉圖。”
“難道……柏拉圖已經先行回了雅典?”佛提達提出了另外一種可能性,“他離開敘拉古後就暗中回程了,這不是極有可能的嗎?”
“他不會棄他的朋友與學生不顧的。”拉米科斯否定了對方的猜想,“如果他有辦法離開,那也會告訴他的朋友們,而不是假裝失蹤。”
“那我們該怎麼辦?回塔蘭頓?告訴老師和其他人?”佛提達失去了耐心,“我還以為這次的任務會很簡單。”
“沒有哪次任務一定是簡單的。”拉米科斯說道,“任何一個簡單問題都蘊含著最為複雜的原理,而任何一個複雜的難題都可以找到一個簡單的方法解決它。”
“我們又不是在談論數學!”佛提達翻了個白眼,“這時候我竟然開始羨慕那群克洛同人了,至少他們會在遇到難題時選擇占卜!”
“不要隨便談論聲聞家(Akousmatikoi)的事情。”拉米科斯嚴肅地說道,“即使沒有占卜的技藝,我們也可以通過推理。”
“可是我們無從找到一個前提……哎?那是什麼?”佛提達正要說下去,突然看到船頭的方向漂浮著什麼東西。他一麵努力看過去,一麵讓水手朝著那個地方前進。
等到船隻靠近的時候,他終於看清了:“以墨提斯之名,那是一個人!”
……
經過幾天的休養,亞裏士多德終於恢複了健康。他聽德拉科醫生說自己過度使用了努斯——盡管這受到了藥物的影響,但與他實踐了新的技藝不無關係。這時,他的朋友阿裏斯塔正繪聲繪色地向他描述著他導致並且錯過的那場入侵。
“所以,學園的防禦到底指的是什麼?”亞裏士多德還是茫然不解其意,“為什麼會有空間陷阱這種東西?它是如何設置的?”
“咳咳。‘原因學家’,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阿裏斯塔歎了口氣,“你關注的竟然是這個?”
“但是那確實很神秘啊。”赫米阿斯在一旁附和道,“如果不是事實俱在,我甚至覺得那是一種幻術。”
“那不是什麼幻術,而是算數。”阿裏斯塔又開始以一種神秘兮兮的語氣說話,“你們知道的,我的父親,和學園的許多導師,都曾在畢達哥拉斯學派中學習過。”
“是的,我聽說,柏拉圖本人也十分熟悉畢達哥拉斯的學說。”亞裏士多德肯定了對方的說法。
“那麼,你們知道,畢達哥拉斯的學說與元素學說的區別嗎?”阿裏斯塔自問自答,“與一些自然學者認為萬物由四種元素組成不同,他們認為萬物之源乃是‘無限者’(apeiron),而將‘無限者’進行‘限製’,使之成為有限(peiron),便產生了萬物。”
“因此,這種‘限製’,就是在充實中的虛空,是它們分割了無限,從而構成萬物的比例,而這種虛空的表現,就是數。”阿裏斯塔似乎對此十分熟悉,“數,是畢達哥拉斯學派研究的中心。而虛空,隻是數的另一種形式。”
“那麼,在無限的空間裏,存在著空間的分界點,如果置身於那其中,將會發生什麼?”阿裏斯塔嘿嘿一笑,“那就是置身於虛空之中,它自身是空間的界限,所以無法到達空間之中。”
“數學家和自然學家們根據這個原理,聯手設計並製作了這種虛空,它就存在於學園的空間之中。這是最為強大的防禦武器。”
“可是,如果這些陷阱就存在於我們身邊,我們如果不小心掉進去怎麼辦?”亞裏士多德率先考慮到了風險。
“呃呃……”阿裏斯塔一時語塞,“可能吧,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概率很小,畢竟隻有導師們可以操縱這些陷阱,也就是說,它們平時可是關閉的,隻有必要時才會打開。所以學園裏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我聽說,有的數學家真的掉進了自己製作的虛空之中——他們就此消失了,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智術真是充滿了危險啊。”亞裏士多德搖了搖頭,“我的技藝,究竟應該說是一種運氣,還是一種懲罰?”
“至少你不會在聖林中迷路了。”赫米阿斯笑著推了他一把,“這可比掉進虛空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