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發生後,他誘導石匠學徒去舉報朗普洛克勒,讓護衛者認定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同時,他綁架了讚提普,又使得朗普洛克勒喪失了一天的記憶,這讓他無法為自己辯護。”
“讚提普卷進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第歐根尼問道,“很明顯,如果這一切有她的協助,計劃就會順利的多。而現在,她也不是被綁架,而是逃跑了。”
“一個老婦人策劃了這件事情?”德拉科有點難以置信。
“至少她知道歐克裏德可能送錢來,不是嗎?她寫了信。”
“恰恰相反,她不知道。”歐克裏德插話道,“我剛剛問過朗普洛克勒,他說信上的字根本不是自己母親的筆跡,而且她前些天一直和他呆在一起,根本沒有什麼寄信的事情。”他歎了口氣,“我們都被設計了,從一開始他們就在利用我。”
“這個幕後黑手的心思縝密,計劃環環相扣。”歐多克索分析道,“更重要的是,他一定十分熟悉那個石匠工坊的構造,甚至比它的主人還要熟悉。”
“而這種人並不會太多。”歐克裏德接口道,“那個院子是蘇格拉底以前的家,他沒什麼親戚,也不怎麼在家招待朋友。”
亞裏士多德和赫米阿斯剛剛走到學園正中,就看到幾個打扮特別的人——他們都裹著羊皮鬥篷,羊毛露在外麵。阿裏斯塔努努嘴,“那群麥加拉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群羊。”
“嘿!歐多克索的兒子阿裏斯塔!”那群人中一個頭發稍長,一邊帶著耳環的年輕人走了過來,“你想出那個問題的答案了嗎?”
“他就是歐布利德斯。”阿裏斯塔對另外兩人說,“瞧他那趾高氣揚的樣子!”
歐布利德斯已經來到了他們麵前:“兩位新朋友,你們好。我是米利都人歐布利德斯。”
“阿索斯的赫米阿斯,這位是斯塔基拉的亞裏士多德。”赫米阿斯簡短地說。
“亞裏士多德?我聽說你很善於觀察?你的朋友對你的洞察力讚不絕口!”歐布利德斯指了指阿裏斯塔說道,“我倒有一個問題向你請教。”
“我洗耳恭聽。”亞裏士多德微笑著說。
“你看,一個人有很多頭發,如果拔掉一根,那麼他還有很多頭發,他不是禿子。”歐布利德斯大聲說著,“而再拔一根,他還不是禿子。那麼,如果拔掉一根頭發並不會讓一個不是禿子的人變成禿子,那為什麼隻要不停地拔下去,那個人就會變禿呢?到底要拔多少才能讓一個人成為禿子?”
阿裏斯塔和赫米阿斯都感覺頭暈腦脹,對方的問題聽起來毫無道理,但又很難找到一個方法去解答。亞裏士多德卻仍然保持著微笑,“我想我可以嚐試為你解答。”
“哦?”這個回應顯然出乎歐布利德斯的預料,他提起了興趣。
“我想你們應該學過修辭學,對語句的主詞與謂詞並不陌生。”亞裏士多德不慌不忙地說著,“我們知道,在謂詞中有這樣一類,它們表述的是主詞的數量,另一類是表述主詞的性質。比如,一根頭發是表示數量,而禿頭是表示性質。”
“我們定義某一種性質,並不是嚴格按照數量多少去定義的,比如白,到底多白算是白色呢?雪是白的,牆是白的,人的皮膚也是白的,但它們的顏色並不是毫厘不差。”亞裏士多德接著說,“我們做出對性質的判斷依賴的是我們的感覺,而不是計算。感覺是模糊的,而數學是精確的。這兩者本就分別處理不同的問題。因此,你當然可以定義,五千根頭發以下的人是禿子,或者四千根,這僅僅是一種數量上的規定,用來吻合我們的感覺而已。”
“呼——”阿裏斯塔終於舒了一口氣,他感覺“穀堆”的悖論也可以這樣解決,既然“成堆的”也是一個人為規定的性質,那它具體有多少粒穀子其實並不重要啊!
“精彩的解答。”歐布利德斯並沒有顯出失望的表情,相反他的眼神閃耀著興奮的光芒,“亞裏士多德,謝謝你,我終於找到了一個旗鼓相當的敵人。”
(注:穀堆悖論,禿頭悖論等一係列利用無法精確定義某個概念而造成了困難被稱作連續體謬誤,是一種非形式謬誤。現代模糊數學,多值邏輯等的發明會處理這些問題。但在古代的語境中,單純的範疇劃分就可以給出一個符合常識的解釋,而非從形式上去解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