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惟笙遲疑了半秒,伸手接了過去:“給我?”
岑星用力點頭。
“……想和我的交換?”虞惟笙問。
他說話時直視著岑星的眼睛,唇角明顯帶著笑意。岑星立刻被他看得臉紅了,變得緊張起來,連點頭的動作都顯得僵硬。
“好吧,”虞惟笙從口袋裏拿出他買的那一個,放進岑星手裏,再取走岑星遞來的那一個,“那就交換。”
回程又是一個多小時。岑星根本坐不住,不停地動來動去,時不時拿起手機主動跟虞惟笙搭話。
他對虞惟笙說,我把那個噴劑瓶子帶在身上了。然後又說,可是你現在沒有聞到味道吧?接著還說,這裏空間那麼小,如果真的有,肯定很明顯的。
言下之意,就是想強調自己是冤枉的。但哪怕是冤枉的,他依舊特別聽話特別乖,願意把那個其實根本用不上的噴劑放在身邊。
他想要被表揚,虞惟笙滿足了他。
岑星在座位上蹦得更厲害了。
他不停地打字,抒發感想,說自己很開心,很滿足,很感謝虞惟笙的安排和陪伴。
那語調平板的電子女聲沒完沒了地叨叨個不停,岑星差不多就要即興寫下一篇遊記。
“你要是能開口,肯定是個小話嘮。”虞惟笙說。
岑星停下正在打字的手,摸了摸鼻子。
趁著紅燈,虞惟笙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什麼原因不能說話?”
岑星低著頭看了一會兒手機屏幕,默默把方才打的字統統刪掉,重新輸入。
“就是不能啊。”
“……答非所問。”虞惟笙說。
這世上大多數的啞巴,都是聾啞人。發聲係統本身沒有問題,隻是聽不見,缺乏學習語言的先天條件。岑星明顯不是這一類。
虞惟笙原本以為他是聲帶之類的器官先天不足,無法製造出聲響。畢竟這孩子就連被嚇一跳的時候,都隻有肢體反應,特別安靜。
可昨天他們第一次坐上雲霄飛車,下坡時身前身後全是驚聲尖叫,虞惟笙在這期間隱約聽見自己身側似乎也傳來人聲。很小很輕,類似嗚咽,短促柔軟,一瞬即逝。他因為驚訝而轉過頭,身旁的岑星一臉興奮,嘴張得特別大,滿臉笑意。可惜再仔細分辨,也捕捉不到那聲音了。
極有可能隻是錯覺,卻令虞惟笙無法不去在意。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能。”
電子女聲強調。
這不可能。生了個孩子不會說話,正常家庭必然會帶他去看醫生。那麼多年,總能找出症結所在,哪可能不知道。
隻是,看岑星的樣子,也不像是故意隱瞞。
虞惟笙沒有應聲。幾分鍾過去,岑星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說的話令他摸不著頭腦。
“對不起。”
“啊?”虞惟笙不解,“你做什麼了?”
“我不會說話。”
電子女聲答道。
“……為什麼要向我道歉?”虞惟笙又問。
岑星安靜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車又一次因為紅燈而暫時停下,虞惟笙側過頭,發現岑星正看向自己。
視線交會,岑星短暫地閃躲了一下,很快又重新看了回來,略帶緊張抬起了手。
他先曲起中間三根手指,比了一個六的手勢,又重新豎起這三根手指,收攏了小指和大拇指,比了一個三的手勢。
虞惟笙很快反應過來,這兩個動作還有別的含義。在手語中,分別代表著字母“Y”和“W”。連在一起,是“因為”的意思。
這段時間裏,為了能更方便與岑星溝通,他忙裏偷閑,看了不少相關的書籍和視頻教材,較為日常的手勢能看懂不少。
那之後岑星做的動作,他也能大致明白。
岑星對他說,因為我喜歡你,我希望你也能喜歡我。
虞惟笙安靜地看完,沉默了幾秒後,問道:“這幾個動作是什麼意思?”
岑星衝他笑,然後低下頭去。
興奮了大半路,這孩子終於變得老實起來。
虞惟笙回到家後,拆開了那個旋轉木馬的包裝,把它放在了二樓客廳的茶幾上,正對著岑星的房間。
岑星一打開門就能看見。
隻要擰動發條,就算隔著門,也能隱約聽見叮咚聲響。
“你看什麼?”虞惟笙對門縫裏露出的那雙眼睛說道,“這是我買給自己的。”
岑星傻站了幾秒,剛要灰溜溜關門,卻聽虞惟笙又說道:“要不這樣吧。如果下次考試你能保持住現在的成績,我就把它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