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筱木訥的接過令牌,僵僵抬頭和玉修羅沉著的眼睛對視了許久,忽的下定決定似的合上手心,毅然轉身衝進了越來越大的雪裏。小葵倉促的朝玉修羅屈膝行了個禮,匆匆追著龍筱的步子去了。
玉修羅凝視著這二人漸漸模糊的背影,良久未語。烏雅怔了怔,按住空蕩的腰間,不由自主的咬住了唇。玉修羅扭頭看了眼麵色發白的烏雅,淡淡道:“腰牌在別人手上,要是被別人知道龍家人出去用的是你烏雅的腰牌,怕是也會給你惹來禍事吧。”
“娘娘…”烏雅腿肚子一軟跪在了地上,“今晚的事奴婢什麼都不會說的,龍三小姐來柳堤軒,或是出宮找旁人…奴婢都絕對不會泄露出去半個字。”
“我當然信你不會泄露半個字。”玉修羅柔柔一笑,“你是個聰明人,會給自己惹禍的話,你怎麼會說出去?下去歇著吧,今晚什麼都沒有發生。”
烏雅怯怯站起身,又向玉修羅屈了屈膝,一步一頓的朝自己的後院挪去。玉修羅望著深暗的雪夜,歎息著自語道:“龍櫻純良,隻盼上天垂憐,不要讓這一胎奪了她的性命才好…”
通往朱雀門的路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漫長難走,小葵幾次滑倒,抹著滿臉的雪泥又爬起身,笨重的身子在風雪裏搖晃不止,追趕著龍筱的腳步一步不離。
踏出朱雀門,小葵迷茫的環望著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蒼都城,幹咳了幾聲道:“三小姐,咱們是去…端王府麼?”
龍筱的喉嚨疼的緊,吞咽著被大風吹進口裏的冰冷雪珠子,搖頭道:“端王爺和辰世子不在府裏,端王妃怕是拿不出什麼主意…走,咱們去…定遠侯府。”
——“定遠侯府?”小葵眨巴著快要被凍住的眼睛,“沈爺…是沈爺…”
“沈煉回來了。”龍筱拖著沉重的步子,“他一定,會幫到我們。”
定遠侯府在蒼都的北街盡頭,朱紅色的磚瓦屋簷早已經被白雪厚厚覆蓋,門口的兩隻石獅子巍立沉默,滿是將門的莊嚴肅傲,“定遠侯府”的大字匾額倒懸著冰錐,對視著快要被掩埋在大雪裏的龍筱主仆。
——“定…遠…侯府…”小葵上下牙齒打著架,“就是這裏了。”
龍筱抬腳踩上積雪的台階,深吸了口氣伸手攥住了大門上覆雪的圓環,用盡力氣敲擊著定遠侯府的大門,一下,又一下…
早已經睡下的家仆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情不願的打開大門,半張著嘴打量著門口矗立著的兩個陌生的雪人…
龍筱半倚著門簷,咬唇用力道:“勞煩向沈爺通傳聲…龍三…筱兒…”話還沒說完,已經強撐了許久的龍筱終於軟軟的癱倒在了定遠侯府的門邊,“龍筱…要見你家沈爺!”
沈煉環抱住的那個人,像是一塊冰,滲的他的血肉也凝做了寒水,再難翻滾沸騰。“筱兒,筱兒…”沈煉低低呼喊著懷裏那人的名字,將她抱得更加緊密,龍筱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凝結著白色的冰霜,像是凍住了她平日流光溢彩的明眸,她的鼻尖泛著紅色,麵頰由紅轉紫,嘴唇幹澀發白,虛弱的無力發聲,也無法看自己一眼。
——“筱兒。”沈煉俯身貼住她的額頭,十指扣住她僵硬的手心,溫熱的唇貼住她的鼻尖愛憐疼惜的親吻著。
龍筱的指尖按進他的掌心,張唇艱難道:“長姐早產,求沈夫人相助,沈煉,你要幫我。”
沈煉抱起龍筱緩緩站起身,刀刻一般銳利的臉孔不怒自威,那一刻他周身的鋒芒讓小葵像是看到了天降的神明,熠熠生輝,亮過了漫天白茫茫的雪色。
“龍筱的事就是我的事。”沈煉將龍筱的頭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一定會幫到你。”
下人們不過一會兒就備好了兩輛馬車,管家麵帶憂色,試探著走進花銀低聲道:“夫人真要進宮去?夫人…這可是沒有一位娘娘敢管的事…”
花銀攏緊貂絨的領口,咳了聲道:“長春宮還等著,趕緊走。”
車軸吱吱呀呀的在雪裏轉動著,溫暖的車廂裏,小葵縮在角落裏還是不住的發著抖,不是凍的,是被眼前看見的一幕幕驚嚇所致,她想閉上眼不去看,可又忍不住死死盯著不想錯過。
沈煉用貂絨裹住龍筱單薄凍僵的身體,大手包裹住她的雙手憐愛的搓弄著,不時湊近自己嘴巴哈著熱氣,也不顧小葵還縮在角落裏,垂下眼眉輕輕吻著龍筱的腮幫,像是要吻去那兩抹凍紅,吻出往日的光彩來。
小葵忽然很想哭,她曾經那麼害怕龍筱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她怕沈煉會擾了龍女世世代代的命運,給龍家每一個人,包括給自己帶來大禍…但現在,她不再有絲毫的恐懼,就算自己為眼前這兩人而死,她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