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怒（一）
玉函悠然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緩緩靠近站在欄杆邊上的男子，外麵是景世罕見的安靜雪景，整座金嵐城如同死寂的冰棺，隻餘下令人窒息的冷凍。
“現在想想，當初如果不是遇見你，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我不會重新認識紅綾，也不會被你帶到江蘺，更不會傻傻地愛上你。”玉函嘴角帶起的那抹詭異弧度，眼神中滿是深情。
“一切都是我的錯，但是這和其他人無關，所以，請你放了梨兒，她是個可憐的女孩，親眼見到家人被屠戮，之後又總遇坎坷，她不應該再受苦了。”清羽回過頭來，懇求著玉函。
玉函冷笑一聲：“我從來沒說要把沐梨怎麼樣呀，你真是多慮了，為了幫你報仇，我還特意命令紅綾，把我送過去的琴廣殺了呢，這個人，你很恨吧？他從頭到尾都是處心積慮要害你呢。”
“他不過隻是一個小角色，真正能讓我憎恨起來的人，早就被我殺了。”清羽口中歎息。
雖然是冰雪漫天，然而卻沒有什麼寒冷的風，站在樓閣之上，也不會覺得有多冷，但是玉函仍舊打了個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跪坐在柔軟毯子上，伸手捂著溫熱的茶杯取暖。
清羽心疼地搖搖頭：“冷的話，就回屋內吧。”
“那可不行，你坐回去，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他們應該正在拿過去，趁此機會，你不如和我講講，那個令你憎恨的人是誰？”玉函微微一笑。
“你先告訴我，梨兒呢？我想見她。”
“你急什麼樣，人家沐姑娘也是要走過來的，這麼大段路呢，你安心坐下，我一定會讓你見麵的。”玉函嬌豔欲滴的紅唇，如同致命的胭脂燙，令人心醉的同時，也像是要奪人魂魄。
清羽無奈地輕歎，然後坐回座位上：“我第一個殺的人，是我府上的太子相，公孫華。”
“這個我知道，沐梨告訴我了，他向沐梨下毒，導致沐梨的喉嚨幾乎被毒啞，然後你把他捅死了，你恨的人是他？”玉函秀眉一挑。
“不。”清羽搖搖頭，“他隻是做了錯誤的事情，我讓他償還而已，但是有些人做的錯事，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景宗帝奉孝十一年。
“梨兒，我向你介紹一下，他叫琴廣，是司樂局掌琴姑姑的孩子，他雖然和我們一般大，但是他的琴技已經超過了司樂局的所有人，他是我宮裏的朋友，以前都沒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十五歲的清羽，一如既往的溫柔隨和，柔軟得英俊容貌像是漂浮著團團絨光，令人沉醉，長發儒冠，樸素的青衣，比起數年前年幼的他，如今已是一名英俊提拔的少年人，而他並沒有其他變化，至少他的心裏仍然隻有沐梨。
同樣身著一身青衣的沐梨，年長清羽一些，長得更是玲瓏絕美，孤冷俏拔，簡約的頭飾以及不施一點粉黛的白皙容顏，左額前長長的劉海依舊遮擋著她美麗的左瞳，乃至她光潔的小部分下巴，她薄薄的嘴唇緊緊地閉著，小巧的嘴巴噙著冷漠的下弧度，雖然看得出她並不帶一絲情緒，隻是讓人覺得她拒人以千裏之外。
立在身前的琴廣，同樣儒雅的麵容，目光卻已經再也離不開那冰封的女子，她人如其名，是純潔如雪的白梨，美得墜入深淵，永遠出不來。
沐梨不知何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把輕劍，而這把輕劍的意義，是她用自己的鮮血與淚水換來的，她能夠保護清羽，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就像清羽也保護著沐梨。
“琴廣，給梨兒彈一首曲子吧，我聽說你近日新作了一首《夜闌》，我也想聽聽。”清羽微微一笑。
琴廣點點頭，轉到亭樓的座位上，淡青色的築琴有著古風古韻的氣息，他的目光不離沐梨，手指卻已化作神靈，每一次的撥動間，那美妙的琴音便像是能看到空氣中的水紋一般擴散而出，聽者亦是身臨其境一般，夜幕凝華，小橋枯燈，晚花輕曳，枝斜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