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景亂（二）
景宗帝奉孝二十一年，羽入金嵐，逼宮未遂，遁逃，上令緝，國亂，西北反叛，旗號曰：清君側，殺妖妃。
——《景史·昭烈太子傳》
吳州，西北之地。
如果說，安安靜靜的生活，才是清羽真正想要的，那或許這些日子便是上天對他以往的補償。
他向田裏的老者學習耕田之道，教授村裏孩子讀書識字，村裏沒有人知道他是太子，隻是把他當做一介文人，他學識淵博，大家都把他喚作先生，清羽先生還有他的夫人。
沐梨從不說話，村裏人都知道，以為她是一名啞巴，不過因為清羽受人尊重，所以沒人敢說她不是，她總喜歡把家裏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如果有什麼人敢把垃圾丟在她家門口，她會用如同女妖般冰冷的目光去注視著對方，知道那人瘋狂逃竄，不過，她真的很美，就是有些凶巴巴，不近人情，村裏人都把她叫做啞姑。
她總是隨身攜帶的劍已經封存起來，對她而言，這裏已經無人值得她出手，清羽教書回來，她會做好香噴噴的飯菜，兩人靜謐地吃完，安歇。
這是清羽曾經許給沐梨承諾的生活，如今，兩人做到了，短短半年之中，他們已經嚐過了這樣向往的生活，永遠也不感到膩煩。
隻是這樣的生活，對於他們二人來說從來都是一種奢侈，那一天，一支潰逃的敗軍襲擊的村莊，原本就貧瘠的村莊，根本經不過這樣的襲擊。
沐梨的劍，又一次出鞘，不論多少敗軍，都無法走近她的五步之內，但是她隻能保護清羽，而無法阻止和他們朝夕相處的村人被殺，直到村裏人被殺過半，敗軍才開始逃竄。
注視著滿是屍體的村子，再沒有了那份安寧，原先的村子，雖然困苦，但是大家並沒有任何的怨言，如是生活，可清羽不敢相信，作為朝廷軍隊，居然會襲擊本國子民，這實在讓他憤怒。
沐梨抓住了一名逃離的敗軍，細細盤問下才知道，原來他們是銅鎖關的守軍，因為關隘陷落，被衝散，就此逃回吳州之內。
銅鎖關是隔絕北漠與景國的重要關隘，易守難攻，甚至可以用銅牆鐵壁來形容，什麼人居然可以攻破這樣一座關隘。
而清羽得知，不是別人，正是沙市之主，人稱沙漠之鷹的曹晨，曹晨作為附屬藩鎮的領袖，一向對朝廷忠心，此次居然趁機起兵，而且借口便是要為清羽討回公道。
哪怕是離開了朝廷，國家也依然因自己而動亂，自己想要遠離朝野，所以才會選擇在吳州這樣偏遠貧瘠之地生活，可是，這就是命運，命運找到自己，讓自己無處遁形。
曹晨的旗號是殺妖妃，以他如今的進軍態勢，一旦突破剩下的關卡，就能夠直逼江蘺城下，景國已許久未經戰事，軍事懈怠，或許在集結起救援部隊的時候，曹晨早就已經攻破江蘺，如今皇位也好，權力也好，都和清羽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還是不忍心玉函被叛軍殺害。
沐梨知道清羽的心思，便提著劍，回到屋中歸置行禮，她望了一眼立在外頭，茫然注視眼前瘡痍的男子，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一陣悲傷，鮮血從她的喉間湧起，她吐出的血液，帶著可怕的紫褐色。
她急忙擦幹鮮血，然後冷靜地提起包袱走出門，兩人結束了屬於他們二人的小小世界，步入了屬於他們最終的宿命。
當曹晨的大軍接連突破了銅鎖關之後的銀鷹關與金冀關，直逼最後一道屏障拒株關時，清羽與沐梨，二人二騎趕到營內，雖然曹晨有意避開二人，但是聰明的清羽，直接在無數士卒麵前表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本這些士卒也隻是以為曹晨是為了替太子殿下抱不平而來，沒想到太子居然出現在營中，讓曹晨不得不接見清羽。
在清羽的勸說下，曹晨最終停止了進軍，但是清羽也知道，不是因為自己能夠有多厲害，說服這個野心勃勃的男子，而是士兵看到了自己，所以軍心有些動搖，曹晨必須停下整頓，而這正是清羽來此的目的，他要為朝廷爭取更多的時間。
……
死寂一般的金嵐皇城，剛剛建造完成的綠旒琴望樓上，一名男子徐徐步上，身著青袍，相貌端正，早已三十有幾，眼神如劍，而他手中也提著一把精致的長劍，後宮之中，居然帶兵器而入，或許讓眾宮人都顯得不可思議，但是既然是函貴妃召見，眾人自然不敢多說幾句，他們還不知道陛下已經去世，在函貴妃與石磊落的聯合下，無人能夠捅破這層窗戶紙。
男子有些困惑地走上樓去，看著站立在樓閣盡頭，欄杆旁的鳳袍女子，黑色的身影不知從何而現，九娘向男子微笑點點頭，然後告訴玉函：“函姐，你要見的人帶來了。”
玉函微笑著轉過身來，高傲的麵容終於難得露出輕鬆的意味：“表哥，好久不見了。”
來人正是玉函那年幼時，最喜歡的李玉山，李玉山看到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玉函，不由心中歎息，自從當年被趕出名劍山莊，李玉山獨自闖蕩江湖，他好打抱不平，卻又劍術不精，所幸得刀王沈破軍相助，兩人結識並結義，李玉山得到刀王指點，武功漸漸走入正軌，二人刀劍走江湖，江湖人也給李玉山一名號，名為“劍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