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刀樁小兒(1 / 2)

陸分九州,水有四海,西州處蠻荒。蠻荒之地,鮮有人跡,遍布在這十萬大山中的,多是千年以前數番大戰後被人類驅逐於此的靈族,人稱蠻族。

在西州極近蠻荒之地的一條土路上,零零散散堆放著上百具屍體,屍體上刀創劍創縱橫,目光所及,竟然難以找見一具完整的,地上的血漬尚未幹涸。道路兩旁是密密叢叢的楓樹林,正值深秋時節,飄散在這些鮮血上的楓葉愈加鮮紅。而與這淒紅景象格格不入的是,此時道路上緩緩走來一人,身量高大,背負長劍,一身月白長衫更是說不出的飄逸出塵,隻是如朗月一樣的眼眸中此刻滿是慍怒。

“這些匪徒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幾個山野蟊賊竟然殺人殺到我家門口了。宰辛!這些蟊賊現在何處,與我探路!”白衣男子先是自言自語,而後又對著楓林裏喊道。而楓林裏被白衣男子喊作宰辛的,居然是一匹通體黢黑無一絲雜色的黑狼,聽到男子喊話後原本蹲坐在地的他用鼻子嗅了嗅,然後朝一個方向疾奔而去。

在距離屍體堆積的道路三四十裏的一處河穀旁,一股山匪像是剛剛做完分贓的勾當,正饒有興致地進行著談話。

“大哥,你說剛剛那些人怎麼會走這裏?看他們的服飾,不像是西州人啊。”一個衣服上沾著血漬的黃臉漢子問道。

“我管他們是哪裏人,到了咱們的地界,遇著咱們,那都是不開眼的棺材鬼!”被稱為大哥的黑臉漢子回答道。

“他們哪來的棺材,連卷草席也不會有,百十來個人,就沒一個身上有點值錢東西的。”黃臉漢子忿忿說道。

他的話引起一陣大笑,這時,人群中一個穿青衫的漢子微笑著說道:“上月聽說滁州那邊越國和衛國在打仗,看那些人衣著,應該是衛國人,這次越衛交戰,衛國被連屠七城,也許現在衛國都城都被攻克了,那些人十之**是衛國逃難出來的。”

“說起來,這九州七國的大王祖宗姓氏俱是一樣,千年前老祖宗從蠻族手裏打下天下分封了下來,到現在就沒一個互相看著順眼的,都恨不得吃了對方的肉,飲了對方的血,這是為什麼啊,書生,你說。”黃臉漢子臉上微現迷茫地說道。

被稱作書生的青衫漢子笑著回答:“為什麼,還不是和你我一樣,我們所為財物,他們陣仗大,所圖也不過就是更多的財物罷了。”

“你這賊書生倒是看得透徹,這世道,想活得好可不就得搶別人去!不說了,不說了,看看小武的膽子練起來沒,他娘的,今天的活計,他又愣是一個人也沒敢砍殺,這怎麼能行,吃不了這碗飯,趁早荒山野嶺裏滾蛋,我們有一頓沒一頓的,可養不起這吃幹飯的!”黑臉的山匪大哥微慍道,對他口中的小武頗多怨憤。

“好嘞!幸虧我們還留了些個好刀樁。”黃臉漢子奸笑道。原來,所謂刀樁便是失去抵抗能力等待被殺的無辜受難者,山賊幹的是殺人越貨的勾當,刀樁練膽,既是這個行當入夥的規矩,也是儀式。

河穀邊的楓樹上零散捆綁著十幾個人,都是姿色尚好的女子,不著寸縷,想必已經受盡這夥山匪的折辱,此時能夠活下來,也都是奄奄一息。這些女子中間,還有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並未捆綁,相對於這些女子灰敗的臉色,身處這樣的環境,他的眼神出人意料的很平靜,顯是並非第一次見到慘烈的屠戮,但臉色也和那些女子一樣很灰敗,而且顯見是因為長期饑寒,整個人瘦弱的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走。

“薰姨姨,恐怕我們都要死了。”孩童對著身邊的一個女子說道。

“嗬,死了好,這世道活著太難了,我現在落到這般境遇,家人是一個都不在了,你也是無父無母的一個孩兒,這一路逃過來,我見你乖巧可愛,多有照拂。”說著,薰姨歎了口氣,“其實何嚐不是你在照拂我呢。”接著薰姨繼續說道:“黃泉路上咱們再做個伴,不過但有可能,你不要違逆他們,盡量去討好他們,你一直都挺會討好人的,如果能活下來,做個山匪也好,聽到了麼?”薰姨姨有些著急地說著,本來以為都流幹了的眼淚竟而又落下來。

“我不會討好他們的,薰姨姨,你留著點力氣別說了,討好他們也沒有荷葉餅給我吃的。”孩童說著,想擠出一絲笑容,但還是流下淚來,邊說邊伸手擦拭薰姨姨的眼角。

“你這孩子。”薰姨姨說著,眼角彎了彎,伸過臉去,愛憐地貼了貼孩童的小手。

說話間,之前說話的那個黃臉漢子扛著大刀走近來,獰笑著說道:“你這婆娘,剛才半死不活的,這時倒有了力氣說話。”說著,舉起刀爆喝:“小武,看著!”隨即一刀斬下了這可憐女子的頭顱,鮮血頓時噴射了孩童一頭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