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二年五月十日,入梅時節(公元1639年6月10日)
四川布政司.成都府
綿州.豐穀井
崇禎十二年的第一場霧,來得比以往的時候要早些。
乳白色的晨霧像一床厚實的羽絨,鬆軟的蓋在豐穀井的大街小巷林間山野。
豐穀井,四川西北部的一個小鎮,綿州的東南門戶,東北經綿州通向龍安府平武縣,東南通潼川府三台縣,西南通成都府,西北通保寧府廣元,以盛產井鹽聞名天下。
這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鎮,平凡得如同蒼海裏的一粒水珠,雖存在卻從來泛不起一朵浪花。
整個豐穀井隻有一條同福大街和幾條窄窄小巷子,大街又平又寬又直,沿途隻是拐上了幾個小彎。
同福大道如同一條長長的腰帶,從豐穀井的東南係向了西北。
起頭明佑燒坊,經富樂院、如金書坊、福生鹽行、水沝淼、火炎焱、喜寶貨店、仁信布莊等一係列店鋪宅院,在軒炎行收尾。
從軒炎行向西前行,沿著芙蓉溪邊的同興綠道,大約二十公裏就是綿州城。向東南經涪江水道或官府驛道,大約六十公裏就是潼川府,也就是今天的三台縣。
從明佑燒坊向西南沿官府驛道前行,大約百公裏就是四川布政司省府成都。
明末的傳奇就從豐穀井同福大道上的兩打更人開始。
“咚-咚!咚!咚!咚!。天幹物燥,小心火燭。“高個更夫李四明敲著竹梆。
“當-當!當!當!當!防賊防盜,謹守門戶。”矮個更夫張三清打著銅鑼。
兩個人肩並肩在霧中慢吞吞的走著。幾隻喜鵲在路邊的樹枝上嘰嘰喳喳的叫著,給寧靜的清晨帶來歡快的喜意。
“三嘴蛙,真是奇了怪了。喜鵲叫得早,喜事來不了。”高個更夫李四明縮著雙手,哈著白氣,對矮個更夫張三清抱怨道。
“穀雨沒叫來,梅雨沒叫來,端午節都過了,卻叫來這麼大的一場怪霧。”
“四眼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年初畢姥爺的鹽船在山東運河裏竟被大漩渦吸了進去。一整船井鹽喲,值不老少銀子呢。”張三清的眼睛裏顯出古怪的神色,嘴裏嘖嘖有聲。
“是啊,這虧本的虧得褲兒脫,賺錢的賺得手發軟。趙大爺這些年可是掙了不老少銀子喔。”李四明向路邊的水沝淼努努嘴,兩人會意的一笑,繼續打著更,漸漸消失在濃霧裏。
一個黑影沿著明佑燒坊的方向,從霧裏急促的跑了出來,重重的扣響水沝淼的門環。
水沝淼是座三重跨院的大宅子。
第一重是雜院,管家李海和一幹雜仆居住之所。第二重是外院,水沝淼的兩位小少爺居住之所。
第三重是內院,趙家族長,軒炎行東家,明佑燒坊的大當家,水沝淼大少爺趙白宇和他的妻兒居住之所。
內院北廂房的燈亮了起來,趙白宇打了一個嗬欠,揉了揉眼睛,望了望身邊熟睡的妻子王翠花,吧嗒吧嗒嘴巴,輕手輕腳的從床邊滑了下來,穿上衣服,悄悄的拉開門栓。.
乳白色的晨霧夾雜著清涼的微風迎麵撲來,趙白宇晃了晃腦袋,頭卻還是昏昏沉沉的。
唐開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安祿山任營州都督。先祖為避兵禍,舉家遷到綿州豐穀井。九百年家道雖幾起幾落,卻也頑強的生息繁衍下來了。
明天啟元年(公元1621年)自己新婚,當年妻子就給自己生了一對龍鳳胎。
初為人父沒多久,父親趙元炎和母親楊玉秀又喜上添喜,給自己添了一對雙胞胎弟弟。
先出來的頭大。頭大讀書多,書多人受窮,起個名字趙白富補一補財氣。
後出來的頭小。頭小跑腿子,書少人受氣。起個名字趙白儒沾一沾文氣。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生下雙胞胎弟弟不久,父母就同時撒手人寰。給自己留下四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和一屁股的債。
為養活一大家人,軒炎行裏自己忙裏忙外,夫人王翠花起早貪黑醃製酸菜,還落下了一身的病痛。為減輕自己的壓力,夫人還把表叔王長生死拽過來到明佑燒坊擔任主事。
崇禎三年(公元1630年)自己在眾人質疑的目光中把趙家大院命名為水沝淼,又添了一對龍鳳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