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考生,能把您給激怒了。”先前的年輕一邊站起來,一邊輕車熟路的走了過去。
“你看吧。”樊教授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年輕教授接過試卷,徑直望向最後兩道題,隻見那道關於雲妃的試題上,‘顏如書苑,不過爾爾’八個大字極為醒目,工整素雅,內蘊柔勁的一筆一劃間,無不是在透露著一股張揚嘲諷。
年輕教授望著這八個字,眉頭蹙了起來,片刻後眼光略微右移,來到了那道三定暘城的試題上,嘴中下意識的念道:
“昔聖三定,於情,有悖人性,於理,有樹功勳。殤朝行施暴政,鎮我華夏雙百餘載,屬我唐人千年之浩劫。吾皇揭竿而起,率天兵平定天下,複我大唐威嚴,前朝節節敗退,縮至暘城,道央一帶民不知聖意,迷惑不知,文帝不使柔策開化民心,反怒定暘城,實屬違背人理,暴戾不亞史上第一暴皇秦,當屬逆天之為,使人發指。但依學生所解,三定暘雖令人發指,但罪名萬不可定至吾皇,若非如此,前朝餘孽豈可殆盡,天下豈可穩固,我武帝國豈可向榮。建國之後,吾皇自知心中有愧,國策大力扶助道央,將殘暴罪名負於己身,此舉實為聖明之舉,華夏數千載,豈有人能與之比肩。倘若斷此罪行,我朝上下功臣皆不能免。吾皇縱有大宗罪錯,卻也功過相抵。苑今重顧三定,實乃問罪天下,頗不當矣……”
隨著年輕教授將試卷解答緩緩念出來,整個大廳中安靜了下來,教授們的神色都有些怪異。這篇文章最根本的意思自然逃不過她們的法眼:滑頭。
像這類避而不談或避重就輕的的解答她們已經看了很多,甚至對三定暘城大加讚賞的也不少,所以已經提不起多大興趣。但有些不同的是,這份解答在說了一堆和沒多大區別的話後,連打帶捧,既做到了狠批,又做到了讚揚。誠然,這一辦法采用的考生雖然不少,但大多也都點到而止,不像這個考生那般一針見血,更重要的是,最後還把文武百官,建國功臣都拉了進來,擺明了其觀點就是武文帝負領導責任,但朝廷上下也都不能免責,這種思維雖算不上多妙,但不具備幾分膽略的人可不敢這麼做,更膽大的是,文章最後還把書苑也拉進來嘲諷了一番。
乍看起來,這個考生做了與大部分本國考生差不多的事,但仔細品茗起來,卻與眾考生有著質上的不同,需要一定膽略的同時也少不了縝密的心思。如果這份試卷出自一位飽學之士,或者朝中文官之手,教授們不會有多大感觸,但她們沒有忘記這是書苑招生考試,這份答卷是出自一個少女之手!
年輕教授眉頭蹙起,神色陰晴不定,片刻後把目光移到卷頭:大武帝國,沈湘,清秀的幾個小楷映入眼簾,與試卷中不同的是,這幾個字除了透露出清秀優雅氣息,在告訴見者這字出自女性之手外,沒有像試卷中透露著那種張揚有力。
目光遊移,年輕教授忍不住把這張試卷看了一遍,隻見整篇試卷中的字體雖明顯出自一人之手,但卻奇特的在每一道試題解答之中都透露出一股不同的氣息。顯然,這種單純在書法心境上的造詣已經超越了大部分考生,其心思行徑也與同齡人大不相同,已經頗具了幾分文人大家的風範。
“此女才華橫溢,頗為豪邁,曆屆考試之中也極少會有如此優秀考生。”年輕教授將目光收回,緊蹙著眉頭片刻後說道:“盡管如此,那也不該如此自負。”
“所以當落選。”樊教授接過話頭道。
“這文章雖有嘲諷我書苑之意,但也不是不可接受啊,但如果因為言語不當而讓其落選,那我書苑的豈不是名不副實?”先前那老教授道。
“如果光是這樣不算啥。”樊教授停頓了一下,語氣驟然厲起:“但如果一個考生說出顏如書苑,不過爾爾這種話呢?”
大廳中安靜了下來,片刻後那老教授說道:“……此女確實自負妄為了一些,但也正是我書苑需要的學生,比起皇上來,嘲諷書苑的風險無疑是要更大上幾分。而且其也確實沒有說錯,拿這些陳年舊事作為試題,書苑確實夠無聊,我們也確實夠無聊。”
“所以,我不讚成落選。”
“我讚成落選。”樊教授沒好氣回了一句,繼而說道:“此女雖才華橫溢,但卻極為桀驁不馴,如不適當打壓,將來其氣焰必將更甚。為官之道,不適合她。”
“你這是偏見。”老教授眉頭輕佻道:“她那篇文章雖有避芒之嫌,但卻頗有深度,已然具備幾分精髓,何來不適合之說?雖然這與我書苑有些出入,但這份膽魄,卻已超出書苑預想。知難而返的話,帝國往後將會有一名出色女官。”
樊教授望向前者沉默不語,片刻後莫名笑道:“老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