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得幹掉他,對嗎?”
“對。”
“我不明白,頭兒。”
“嗯?”
“我是說,為什麼一定要幹掉他呢?”
“別廢話。”
“我隻是覺得,如果不想讓他叛逃,直接在亞森把他抓起來不好嗎?為什麼要等他到了卡洛伊?如果我們被基普特的警察發現了,聯邦政府怎麼解釋呢?”
“你話太多了,維基。”
這是星元260年第16個月的一個冷峭的冬天。基普特星球的首都卡洛伊城的一棟大廈裏,兩個戴寬邊軟呢帽、穿著長大衣的男人正站在一扇拉上了窗簾的落地窗後,從窗簾的縫隙間用手中的望遠鏡觀察著大約150浮(基普特的長度單位,1浮合1.6公米)外的穿梭機停泊站。這個停泊站靠近卡洛伊的飛行港,不時有計程穿梭機在站上停靠,吐出要離港的旅客,再捎上出港的旅客開走。年輕一點的那個放下了望遠鏡:“要是這個可憐蟲準時的話,還有半個小時呢,頭兒。”另一個沒有作聲,他把望遠鏡轉向停泊站西側的一家雜貨亭,一個在等車的旅客正斜靠在亭外,行李擱在腳邊,拿著一本雜誌在翻閱。從望遠鏡裏可以清晰地看到雜誌封麵上的半裸女郎。這個旅客看上去完全被雜誌迷住了,以至於錯過了兩架穿梭機。望遠鏡轉向停泊站的東側。在街心公園裏的一張長凳上,兩個情侶正在竊竊私語,他倆親昵地貼著,絲毫不關心身邊來來往往的過客。
“為什麼呢?頭兒?”年輕的男人又問了一句,仿佛沒感受到他的上司的不耐煩。
“什麼?“
“為什麼我們非得殺了他不可?他不是什麼殺人魔王,隻是個科學家。是個研究什麼能量的科學家,對嗎?上麵告訴我們他是個叛逃的壞蛋,但是對他的老婆孩子來說,他可能是個體貼的丈夫和最好的父親。為什麼非得讓他死呢?你想想那些女人和小孩的感受。我們每個人都隻有一條命啊。“
“這是命令。維基。”
“我知道是命令啊,頭兒,可是命令也不一定總是對的。上麵那些大人物拍拍腦袋,我們就會接到命令:‘去把這個抓來’,‘去把那個幹掉’,‘想辦法獲得某個家夥晚上一小時打幾次呼嚕的情報’。我不認為他們其實比你或者我更聰明,頭兒。”
盡管預計會得到一聲“閉嘴”作為回應,維基還是自顧自地說完了這些話。出人意料的是,另外那個男人沒有駁斥這番膽大包天的言論。也許這僅僅表示他懶得去回答,但已足以讓維基大著膽子接著說下去:“我知道,我們是為蓋亞聯邦政府服務的,是正義的一方。我們要抵抗從柏西安帝國來的威脅,要和他們那邊的人玩貓和老鼠的遊戲。但是反過來看,他們也是在為自己的國家服務,也會認為自己是正義的。那麼我們怎麼知道誰才是真正正義的呢?”
“這個由那些大人物去操心,做好你的工作就行,維基。”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打消維基一吐為快的欲望,反而鼓勵了他:“可是我得知道為什麼做這個啊。否則讓機器人來做不是更好嗎?如果是蓋亞人給它們輸入指令,它們就去殺柏西安人。反過來它們就殺蓋亞人。它們不會去考慮該不該殺和為什麼殺。”
“頭兒”沒有說話,繼續從望遠鏡裏看著停泊站。這個時刻進出港的航班很少,停泊站顯得空蕩蕩的。雜貨店的老板看了一眼看雜誌的旅客,嘟噥了一句什麼,趴在貨攤上開始打盹。維基是對的,還有28分鍾,他們奉命要幹掉的那個人乘坐的飛船才會到達卡洛伊。
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維基又開口了:“你知道嗎,頭兒?我看過一本書,是一個艾米人寫的,他說不管是艾米人、蓋亞人、基普特人還是柏西安人,還有整個烏托尼亞星係的所有高級文明生物,都有共同的祖先。你不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嗎?你看,除了像特裏克人、努第亞人、半獸人這樣跟我們樣子不太一樣的人種以外,大家都長得……有點像,你知道我的意思嗎,頭兒?我們可能眼睛、皮膚、頭發的顏色不一樣,語言也有區別,但是都……怎麼說呢?“他琢磨了一下,想出一個字眼:”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