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險山空竹
第九章玉麵勾魂戌時時分,待眾人吃過晚飯,諸葛伏與肖紅棱便又偷偷跑出寨外。
此刻夜色清涼,一彎新月從天空東頭爬上,月色迷蒙,月暈中似有淡淡霧氣。氤氳之光環繞馮家山坳周遭,好不溫馨。二人走到一株老槐樹旁,倚著坐下。透過樹杈望見月光渺渺,諸葛伏癡癡的笑了,肖紅棱道:“呆子,你怎的發笑。”諸葛伏道:“我見今日月光雖暗,卻照人心中溫暖,所以高興。”肖紅棱道:“你高興便高興吧,為什麼還笑出聲來;你笑便笑吧,為什麼還笑得這般突然。”諸葛伏不知這個姐姐為何又要抓住自己的話語之病發一通牢騷,心道棱兒姐姐今日又怎的了,生怕多說一句話更惹她不快,也不敢理她,隻是獨自欣賞這月色。
肖紅棱見他不理自己,便道:“你為何卻不說話了,是不是有意不願與我說,若是你不願和我說話,你隻消說一句,我走開便是,省得讓你心煩。”說完便欲起身,諸葛伏忙挽她袖子讓她坐下,說道:“棱兒姐姐陪我說話,我也歡喜的緊。從小到大,便沒有人待我像,像你一般。”肖紅棱道:“沒有人待我像你一般,哪樣一般,我一般待人都愛惹他生氣,他越是生氣,我越是開心。是不是也如你這般。”
諸葛伏道:“我從小便不知自己爹娘是誰,隻知道爹爹為了還債,將我便賣給別人家做家丁。我生的瘦弱,手裏沒有分把氣力,主家裏的活兒我半分都做不來。於是主家便趁著全家來洛陽城做福壽時將我丟棄,我不願行乞,便這樣每日饑一頓飽一頓的在洛陽城呆了五年。”
話語未畢,已想到在洛陽城中叫花討飯的日子,眼圈一紅,淚便要落下,接著喃喃道:“自從遇見你們後,我實不知天下有待我這般好的人,你們每個人待我,如至親之人一般,即使讓我代你們死一百次一千次,都無法報答你們的恩情。”
肖紅棱聽他說道情動處,話語已經哽咽,不禁心中一陣甜蜜。隔了良久,伸手握住他那雙顫抖的手,輕聲道:“誰讓你去死一百次,一千次,你若死一次,我……”她本想說我便好生難過,可又一時害羞說不出口,便改口道:“這世上也就沒你這號人了。”接著便輕輕說了句:“呆子。”
這句呆子惆悵百轉卻親切委婉,在諸葛伏耳裏,它勝過任何一首仙音妙曲,直如茵茵水流,波瀾不驚卻似閑庭信步般自在,漸漸回蕩到心口,久而久之不能平息。他也緊緊握住肖紅棱雙手,隻覺那雙手嫩滑細膩,柔弱無骨,唯有掌心微微發熱,不禁心中一蕩,心想若是永遠如這一刻那該多好。
過了半晌,肖紅棱才幽幽的道:“我曾聽我爹爹說過你是五德之體,怎知體質卻這般不濟,連活兒也做不了。”諸葛伏聽她說五德之體,問道:“什麼是五德之體。”肖紅棱道:“怎的,你自己也不知麼?”諸葛伏道:“我是此刻才聽你說到。”肖紅棱道:“具體我也說不上來,隻是爹爹過古往今來這世上也隻有二人是五德之體,一個是開天辟地的盤古大帝,另一個便是嚐遍百草的神農氏。雖不知這五德之體有何異別,想必也是神仙一般吧。”說完肖紅棱“噗”的一聲笑出生來“本來我是信的,待得見了你,卻不信了。”諸葛伏正自高興其間,聽得她這一句,便問道:“怎麼就不信了。”肖紅棱樂道:“哪裏見過你這般不濟的神仙。”諸葛伏聽完也是哈哈大笑,心下想“這些人都好生奇怪,自己這身體若是如他們所說一般,也不會被丟棄在大街上,也不再去深究。
諸葛伏問道:“棱兒姐,我想問你,馮家寨中大家都姓馮,怎的你和肖叔叔卻是別姓。”肖紅棱扭過頭望著諸葛伏,眼中盡是狡黠之色,說道:“你當真想要知道?”諸葛伏望著她,不知她又有什麼古怪想法。肖紅棱猛的起身,快步奔出兩三丈,回頭道:“你追上我,我便告訴你。”諸葛伏起身笑道:“好哇,那我可要追啦!”月光之下,盡是兩人歡笑聲。
才跑了幾步,諸葛伏耳旁便想起輕悠悅耳的簫聲,簫聲極低,卻婉轉不絕,悲切之聲隱隱傳來,加之夜色清靜月光冷峻便更顯得孤獨淒涼。諸葛伏停下腳步問道:“棱兒姐,你聽,什麼聲音?”肖紅棱也隨之停下腳步細細聽來,隔了半晌她搖了搖頭道:“哪裏有什麼聲音,怕是你追不上我,想使詐吧?”說完便向諸葛伏望去,但見他神情悲涼,目光無神,知他果真是聽到一些什麼。忙道:“伏弟,你你當真聽到什麼了?”
諸葛伏得山中老人真傳,近些日子不斷休息涅槃真訣,五感早已超出常人,今日所聽聲音相距甚遠,肖紅棱自然是聽不到的。諸葛伏聽那絲竹之聲入了神,怔怔不語。聲音開始連綿不絕,後來漸漸低沉下去,又慢慢抬高,簫聲之中充滿喜悅。諸葛伏似聽出其中意思,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簫聲漸漲,忽又低沉下去,極緩極輕幾不可聞。好似一人遇到生平難過之事,暗自神傷。諸葛伏心中大痛,拳頭輕握,心道:吹奏此曲之人想必想到什麼心傷之事,才會如此吹奏,不由得好奇心起,便發力向遠處山底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