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非被嚇了一大跳。恐怕任何人在深夜醒過來時,發現床頭坐了一個人臉色都不會太好。
因為沒有開夜燈的習慣,此時房間裏黑漆漆的,陸非十分努力地眯起眼睛,隻能勉強分辨出坐在他床頭的似乎是一個人,一動不動,在微弱的光線襯托下越顯詭異恐怖。倘若是個正常人,恐怕會被這見鬼的“人”嚇到大聲尖叫出來,可專業素養讓陸非顯得十分鎮定。
在回過神來的短短一秒鍾內,他想了很多事情,首先,“他”是誰?“他”是如何潛入自己的房間,並且悄無聲息不讓自己察覺?“他”的目的是什麼,看起來“他”並不是謀財,也非害命……
也有一個瞬間,陸非想到了鬼怪,僅僅是一個瞬間。
那個人影忽然動了,現在可以確信這的的確確是一個人,他站起身,在黑暗中的動作毫無停頓,遊刃有餘地穿行在沙發和桌椅之間的通道上。
看起來他並不高大,身高隻有一米七左右,身材也不健碩,甚至有些瘦弱。陸非定了定心神,一邊觀察著那人的一舉一動,左手已經伸進枕頭底下,摸出一把手槍。
也許則是一個流浪漢?偷偷地潛入居民樓,隻為了找點兒食物?而且,這個人看起來年紀不大……陸非想了一會兒,將手槍放回原處,從床板底下隨便抽出一根長棍。然後,他慢慢坐起身,在那人依舊背對著他的情況下,迅速地衝過去在他腦後敲了一悶棍。
“嗚……”
出乎意料的,那人捂著腦袋蹲了下去,發出可憐地嗚咽聲,“嗚嗚……”仔細聽一會兒,甚至能聽到他在哭。
“見鬼!”陸非罵了一聲,從他的聲音中辨認出這是一個不到十六七歲的男孩,“真見鬼!”
陸非連忙打開燈,明亮的光線讓人恍了恍神,一瞬間的刺眼過後才恢複視力。蹲坐在地上的的確是一個男孩,穿著白色的破碎的襯衫,褲子上粘了一些紅色的東西,依舊可以辨認出是血跡。
“*!”陸非大概可以預知到發生了什麼,最近這種新聞已經傳的滿大街都是,那些罪犯們將邪惡的雙手伸向無知年幼的孩子,太他媽可惡了!這孩子看起來才十六歲!
“好了,沒事了,你別怕,你記得家裏的電話是多少嗎?我幫你聯係家人。”陸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些,他將沙發上的外套取下來,披到他的身上。這孩子顯然是嚇壞了,抱著腦袋蹲在地上,除了間歇發出幾縷細碎的嗚咽聲,一言不發。
“你叫什麼名字?”陸非嚐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陷入自己深深的恐懼中。
“嗚……你打我……”
他還是蜷縮著將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中,悶悶地說了些什麼,而陸非也隻能勉強從中聽出這一句。
“是我的錯,你忽然出現在這兒,我以為是賊。現在誤會解開了,你要告訴我你家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我沒家……”
那事情可難辦了,顯然,這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並險些遭受人渣侵犯的可憐的孩子。陸非的視線不經意挪到他白皙修長的雙腿上,連忙咳了一聲,拉回了自己的注意力,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柳懷春。”
“誰幫你取的?你有沒有身份證,拿給我看看。”
“哦……”柳懷春,自稱柳懷春的男孩,應了一聲,伸手在自己懷裏摸了一會兒,掏出來一疊經過焚燒已經辨認不出原來麵貌的紙張。陸非接到手裏,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來,至少這一疊鬼東西絕對不是他想要的身份證。
陸非打了個哈欠,將那堆沒用的東西丟到茶幾上,“這麼說吧,你從哪兒來的,怎麼進的屋?”
柳懷春嗚嗚的哭了兩聲,說道,“不知道,我一直住在這兒。”
“哈?”陸非挑了挑眉,從褲兜裏掏出一盒煙,從中抽出一支點燃,笑道,“小孩,叔叔我今天才搬過來,可沒瞧見你。”
柳懷春從膝蓋裏發出沉悶的聲音,聽起來軟糯可愛,“你搬沙發的時候我還跟你打招呼了,可是你不理我……”
這麼一說,陸非倒是想起來他早晨搬沙發的時候的確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四處看了一下什麼也沒發現,還以為是幻覺,難不成這小孩一直躲在什麼角落?真見鬼,那售房中介公司事先怎麼沒告訴他,還有個流浪的小孩住在這!
陸非叼著煙,支吾了一會兒,頗有些無奈地放棄了詢問,“坐在地上不冷嗎,起來坐這兒。”說著還拍了拍自己身旁沙發的空處。
話音剛落,不知何處吹過來一股陰風,掀開了桌上那疊黑乎乎的殘紙。雖然沒在意這些古怪的東西,餘光卻瞥到那一角,看到紙灰間露出幾個殘破不全的數字和彩色圖案。陸非看著眼熟,伸長了脖子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天地通什麼……通用紙幣?天地通用紙幣?”
柳懷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他麵前,伸手按住桌上那堆冥幣,素白,甚至說是慘白的手指在黑色的紙灰中泛著瑩瑩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