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時間倒退一年,晏臨死都想不出來自己會有和王站到統一邊的一天。現在回憶起來,那些血腥氣倒是清淡了很多,幾乎再也想不起來了的。
她曾經聽人說過,離開戰場後幾十年裏頭,再回憶起來當初的腥風血雨,依然覺得曆曆在目。然而大概是她這一年中對死亡見得太多愈發麻木,現在對王極端的仇恨和恐懼已經消退了,甚至於覺得跟他們合作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晏臨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走,在心裏自嘲了一句,陸衡舟都已經心寬到跟王在一起了,站在一條線上算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們這一行人當中,晏欽和葉辰都是羅洱的舊識,陸衡舟畢竟是帶走了暖的人,新仇舊恨一起,盤算下來理論上來說,自己應該是最輕鬆的那個。不過是理論上而已。在幽暗無光的地下暗道裏走了大概三個小時之後,晏臨已經開始懷疑,要是十個小時都走不到頭該怎麼辦。她頭頂上的雪沾安安穩穩地睡著,時不時抬起頭叫兩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什麼。
腳下傳來什麼東西被踩下去的觸感。
該死!不應該分心的!晏臨迅速向著左前方跑過去,借由著跑步的速度,猛地向著牆麵上跳,迅速踩著牆麵把身體騰空,聽得見背後一連串什麼射擊的聲音。
這不是無域麼!為什麼會有這麼古今結合、給人感覺極其違和的機關?!晏臨抹了把汗,以他們四個人的體力看,這既不是必死的機關,也不是無關緊要的設置,這種以拖時間和消耗精力為目標的機關實在是令人惱火。
晏臨單手握著牆上的一塊凸起,把自己拉起來,貼在高處的牆壁上,努力掃視對麵地上有沒有其他機關。
“剛剛聽見這裏有人,怎麼沒有了?”牆壁上突然打開了一道門。有人從門裏走了出來。
晏臨安靜地如同一隻壁虎一樣貼在上方的牆壁上,無聲無息地盯著下方的人。
“我估計陸衡舟也不是走的這條道。”後出來的人跟著說,“這都第三條了,梓梓真的確定陸衡舟下來了麼?話說要是梓梓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麼神通廣大,幹嘛不直接他們都殺了省事?”
“似乎是不能?”先前那個人左右又找了一圈,使勁撓了撓頭,“沒辦法啊,沒聽說麼?這幾個人羅洱都想留著呢。”
“我呸。留著,還不是不敢殺?我賭,羅洱肯定是在怕什麼人,他肯定有什麼顧忌,不然的話抓到那個王之後我們早就該清理清理了,嘿嘿,枉費梓梓跟著他,好像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哈哈……”
“好了好了,這條道有點奇怪,我們安靜點。說不定陸衡舟就躲在這附近呢。”
另一個人撓了撓頭,動作熟練地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又仔細看了看:“喂喂,你說,陸衡舟真的能被這麼一枝破筆脅迫了?”
“不是聽說那個小丫頭是陸衡舟養著的?陸衡舟那種人嘛,肯定……”
話沒說完,他脖子上一陣劇痛,這一下不夠重,這個人尚還能撐著沒暈過去,想要轉頭看清楚偷襲者的臉,第二下就衝著天靈蓋打了下來。
打暈了一個,晏臨皺了皺眉,看來自己手上的力氣還是不夠大,一下子打不暈。她趁著旁邊另一個目瞪口呆的空檔,迅速地俯下身,雙手撐地,兩條修長然而極其有力的小腿瞬間夾住對方的脖子,死死絞住,隨即腰部一扭,把對方整個甩到了牆壁上,活活撞暈了過去。
晏臨往前走了兩步,地上撿起那支被摔飛出去的筆。
0.32毫米粗的筆尖,矮矮胖胖的筆身,灰白相間的花紋,還有尾端跟鑰匙扣摩擦出來的痕跡,這支筆實在是很眼熟,畢竟曾經被她掛在腰上掛了一年多。
她想起來她進入無域的第一天,那個救了她一命的男人,那個曾經靦腆地向她要一支筆給女兒畫畫的男人。
要是你想要報恩,就向我的女兒報吧,我女兒的名字叫蘇笑笑。
晏臨看了一眼前麵沒走完的路,再看了看手裏的筆。
她其實知道,為了大局著想,她應該向前走。為了增加讓大家都活下去的機會,她不應該停下來,也不應該去考慮別的事情。可是晏臨不是鍾寸心,也不是陸衡舟,她沒有把所有人的命堪稱自己的責任的習慣,她曾經是一個普通人,事到如今,她心裏依然活著一個作為普通人的晏臨,一個有犯錯權力的普通人。
一邊是很多人的希望,一邊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你選哪邊?晏臨想起以前看過的晚上流傳的一道的選擇題題,一列鐵軌分差兩邊,火車即將碾壓上一邊的五個孩子,而另一條鐵軌上隻有一個孩子,你選擇扳還是不扳鐵軌、讓火車撞向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