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渙之也不知道孩子夠不夠月份,擔憂道:“您確定她現在能生嗎,她這個樣子,哪裏有力氣啊,再說孩子還不足月,這……”
郎中給謝景翕診了脈象,又摸了摸肚子,“不生不行了,大人情況不好,對母子都有妨礙,再托兩天,都保不住了。”
沈渙之一聽急了,也不知道這郎中靠不靠譜,但這一時半會的也不知道信誰,“現在生,是不是就都沒事了,您可得跟我說實話。”
郎中還有些脾氣,“不信我,這四方鎮就找不出第二個能救她的人了,現在是不能立即生,我先給她灌碗參湯紮幾針再說,她都幾天沒吃東西了,哪裏還有力氣生,孩子養的這麼大,會要了她的命的。”
可憐沈渙之也沒有過這種經驗,心裏火急火燎的,卻也不知道怎麼應對,現下還就隻能聽郎中的,“那什麼,您千萬要保大人萬全,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反正你就是一定保住大人。”
畢竟孩子不是他的,說棄子的話也說不出口,但他想顧昀在也應當是這種抉擇吧,若不是,那阿翕真是白跟他一場了。
沈渙之插不上手,隻能在一旁看著幹著急,那郎中倒是比他想象的有用,給阿翕紮了幾針後,阿翕居然漸漸有了意識,再喂了參湯下去,臉色也沒有那麼嚇人了。
“這是你媳婦不?過來給她冰敷啊。”那郎中看他傻站著,沒好氣道。
沈渙之拿著沾了井水的帕子給她擦臉擦手,到底不是他的阿翕,身上是不能擦,但聊勝於無,不能讓她發著熱生產。
如此折騰到大半夜,謝景翕終於喃喃有了意識,她一雙眼似睜非睜的,手還被沈渙之攥住,她動了動手指,“是渙之哥麼。”
這會倒是肯叫他哥了,沈渙之點點頭,“是我阿翕,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大夫說你必須要生了,你可受得住?”
謝景翕眨了眨眼皮子,“聽大夫的,再不生就遲了,我受得住。”
她自己的情況她知道,知道這大夫所言不虛,索性把命交給天定,讓沈渙之配合著郎中來,隻要她清醒,就可以判斷哪些可以哪些不可以,比沈渙之沒頭蒼蠅的似的好多了。
沈渙之鬆口氣,“那成,阿翕,隻能我陪你賭一把命了,你放心我會一直守著你,代替顧昀守著你,你把我當成他也罷,隻要你能挺過來,欠老天的人情,我會替你還的。”
謝景翕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她欠沈渙之的情,這輩子怕是還不了了。
臨到天明的時候,郎中給她喝下催生的湯藥,接下來的一天裏,謝景翕就是在陣痛中度過的,她力氣還沒有恢複,不敢大聲喊叫,就怕浪費體力,於是咬牙硬扛著,身下的被褥都不知道被汗水沁濕了幾層。
沈渙之一直守著她,手被她攥的都沒了知覺,可眼下也顧不上,光看她的模樣都替她捏一把汗,怪不得都說女人生子猶如鬼門關走一遭,真不是人受的滋味。
穩婆進來,見沈渙之還在,嚇的不得了,“可使不得,您得出去守著,這哪成啊。”還從沒在男人麵前接過生,當穩婆的也緊張啊。
沈渙之也知道不應該,他所知的禮教早就應該催促他離開,但這是阿翕的生死關頭啊,怎麼能叫她一個人麵對呢,萬一挺不過去,讓他陪她最後一遭也是好的,於是沈渙之幹脆的拒絕,他轉過身子背對著她們,“你盡管好好接生,當我不在就成,隻要母子平安,我不會虧待你們。”
能當他不在麼,穩婆摸摸腦門上的汗,勉為其難的把他當成個木頭樁子,專心替謝景翕接生去了。
裴子汐之前說過,孩子先天足養的大,母體相對弱,生的必定艱難,謝景翕早有心裏準備,但仍舊比她想象的要艱難許多,她自認為意誌算是比較強的,接連灌了幾碗參湯,還是疼暈了好幾次,每一次都好像在生死間走了一遭,眼前不斷浮現祖母,嵇老頭,還有顧昀的臉,他們都遠遠的看著她,卻是不由她靠近。
死亡始終是件孤獨的事,她仿佛又回到那個熟悉的等待逝去的過程,沒人想靠近,也沒人能靠近,但是這次她不能死,顧昀還需要她,最後的生死關頭,留戀在她腦海的便隻有顧昀,這個為了她可以承受一切的男人,怎麼能失去她沒有她呢,如果連她都不在了,還有什麼能支撐他走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