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遇(1 / 2)

連綿了五日的大雪今兒終於歇了,徒太山頭旭日東升,肆意揮灑的日光如橙色紗幔般輕籠著四麵的雪峰,也落在山坳中疾馳的馬車上。

馬車在一望無際的雪地裏碾出兩道深深的轍痕,兩側二十多個白纓銀甲的護衛追隨……

馬車裏,若弗懷抱著個雕花八角手爐,闔眼躺在曹嬤嬤懷裏。嬤嬤輕拍她的背,哼著小曲兒哄她睡覺。

漸漸的,馬蹄聲愈急,若弗被驚醒,她坐起身撩了猩紅帷裳往外看,便見離自己三十幾丈遠處,竟有烏壓壓的一片兵馬走過。

五日前她們的馬車上了徒太山,隨後一場大雪封了路,直到昨日天兒放晴,今兒雪化了些才能繼續趕路,不想竟能迎麵碰上軍隊。

若弗饒有興致地望著,隻見幾千人的隊伍忽的頓住步子,隊伍外圍身披玄犀甲的步兵變換隊形,逐漸往裏收攏,將圈內若隱若現的灰色布衣團團圍住,隨後便響起一陣鐵鍬挖地的聲音。

“嬤嬤,他們要做什麼?”若弗瞪著水靈靈的杏眼望著曹嬤嬤。玄甲軍士她認得,那是大周的軍隊,可被圍著挖土的那些布衣又是誰?且好端端的挖土做什麼?

曹嬤嬤的手伸過來蒙住她的眼,一手攬著她的腰往裏拉,“別看!”

若弗拿開嬤嬤的手,見她神色嚴肅,不敢言語了。

寒風撩起帷裳,她隱約望見那隊伍中一個隻著白色中衣的男子揮舞著鐵鍬意圖衝出來,卻被一玄甲士兵拿劍抵住脖子,一腳將他踹了回去,那一瞬她突然想起史書中所說的坑殺俘虜。

狄國近半年常擾大周邊境,一月前便在江城與大周有一場惡戰,難道說那些布衣便是狄國降卒?可素來兩軍交戰,殺降殺俘乃不義之舉。譬如五月前汜水城一戰,大周一萬降卒,狄國僅將他們充作苦役。

正自思量,突然外頭傳來一聲暴喝:“站住!”

若弗一驚,立即掙脫嬤嬤的懷抱,坐起身一掀帷裳,隻見一個白衣男子就在三丈開外,正奮力朝馬車這兒衝過來。

她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馬車行得慢,此人要衝上馬車也不是不能夠。

隻聽“咻”的一聲,長箭破風而出,一瞬間,那男子的身子頓住,“砰”的倒在雪地裏,而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玄甲騎兵雙手維持著搭弓的姿勢,玄色披風在風中獵獵翻飛。

若弗三魂出竅,愣在當場。

此時馬車也已停下,護送若弗進京的王府一等護衛趙競翻身下馬,臉色極陰沉地走過去。

而射箭那人也打馬過來,遠遠的朝趙競拱手示意。

“嬤嬤,我要下去,”若弗回過神,殷切地望著曹嬤嬤,卻見她拉長了臉輕輕搖頭。

她暗下決心,撩了簾子便縱身跳下馬車,任由嬤嬤在身後大喊。

寒風撲麵而來,一口冷氣深入肺腑,若弗隻覺胸腔裏都塞滿了雪,她緊了緊大紅羽紗麵白狐狸裏披風,調開視線不看那屍體,提著裙擺朝趙競走過去。

“道歉有何用,你可知我們小姐是什麼人,方才這賊人若傷了我們小姐半分,你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趙競指著馬上的沈闊,神色忿忿。

沈闊翻身下馬,而他身後還有十多個帳前護衛也跟過來了。

趙競見沈闊神色冰冷,身後還帶著人,他愈發惱怒,提高聲調道:“你怒氣衝衝看著我做什麼?自個兒管不住人還有理了?”

沈闊見趙競白纓銀甲,而他身後的華蓋馬車一看便是公侯人家用的,知道他們來頭不小,隻得強壓怒火,微低頭拱手道:“是沈某統禦不力,還望海涵。”說罷他也不想跟趙競多費口舌,就要返身往回走,卻忽聽得清脆的一聲:“慢著。”

沈闊往後一望,隻見一個小團子似的姑娘小跑過來,她身上披著件大紅披風,鮮妍得像是雪地裏開出的一株紅梅。

雪太厚,若弗每行一步都得將腿從雪裏拔出來,笨拙得像一隻小熊。

她比了個手勢示意趙競先退下,抬眼看向沈闊,隻見他一身玄犀甲,腰間佩劍,身姿挺拔如鬆,立在那兒如一把開了刃的寶劍。

再上前兩步她才得以看清這人的形容,他劍眉星目,骨骼凜冽,麵相周正而俊秀,然而眼神卻是看慣生死之後的冷漠。

若弗深吸了口涼氣,昂著小腦袋望他,“你讓那些人挖土做什麼?”

她小嘴撅著,聲口脆生生的,令沈闊想起自己病逝的妹妹。他低頭望著這個身量隻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少有的軟下神色道:“天寒地凍,小姐還是快些上馬車去。”

趙競是王府的一等護衛,平日裏便是潭州的武德將軍見了也狗腿子似的奉承著,眼前這將軍卻不卑不亢,他決意要挫一挫這人的銳氣。